如果我死在清平三年，死在那场国破家亡的战争里，
是不是，就可以留住我最爱的少年。
为救他被俘，她不幸沦为敌国玩物，
百般受辱，最终炼狱归来，只为见他一面。
他却已经有了新的王后，甚至，还要杀死我们的孩子……
“楚暮雪，你还有脸回来？”
大殿之上，南玥国的皇帝端坐龙椅，居高临下的眼神里尽是轻蔑。那张俊美儒雅的脸再没有了往昔的温柔。
他开口，冷漠至极。
而她这个前南玥王后，却满身狼狈，戴着镣铐跪伏在地。
楚暮雪的心犹被刀割，发红的眼眶带着一丝倔强：“君上，我是先帝为你选的妻子，是从正凰门八抬大轿抬进来的中宫王后。难道我不该回来吗？”
她声嘶力竭，泪如泉涌。
被北玮国君生擒，她受尽了折磨，可她的脊梁从未弯过，扪心自问她从未做过对不起南玥的事情，甚至这南玥的江山都是她用半条命换的。
周子宸目光没有一丝波澜，冰冷薄唇勾勒出一丝讽刺的笑：“楚暮雪，是你选择投敌，现在又回来求我。你是舍不得王后的位置，还是舍不得你这条贱命？”
明明已经投敌，竟然还妄想和他重归于好。
别说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王后，即便没有他也不会要一个残花败柳。
楚暮雪一愣，随即惨淡地笑了笑。
这世上有几个人不惜命。
可她却是因为爱他变的无所畏惧，而有些时候比死更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暮雪盯着他，目光灼灼。“君上，我并不怕死，我怕的是……”
“哈哈哈……”周子宸忍不住冷笑出声打断。
“本君真是佩服你，说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你若是不怕死，就不会为了苟活通敌叛国！”
说到此处，他似乎又想起来什么，靠着龙椅微微偏着头摆了摆手，讽刺道：
“本君宁愿当初突袭敌营失败时你就死了，也好过你那样不知廉耻的去做北玮的倡妓。”
害他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说到这里，他平静许久的心竟然止不住抽痛起来。
周子宸敛了笑，恼羞成怒地将面前的御案掀翻了，他为自己曾经爱过这个女人而感到羞耻。
楚暮雪的心颤了颤，他的每一句话都锋利的像把刀子，将她刺的体无完肤。
原来这些年他竟然是这样想她的，委屈和心酸漫上心头，她声音沙哑道：“我若是怕死，君上就不会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
三年前南玥和北玮打的不可开交。
周子宸御驾亲征中了尺夜的埋伏，眼看就要死在尺夜手里，她为了救他，报了必死之心，带着一小队精锐直入敌军主营，虚张声势，围魏救赵。
周子宸因此脱身，而楚暮雪带去的将士，无一生还。
她本来也是决心赴死，拔剑自刎的刹那被北玮王尺夜一箭射落了利剑，很不幸她被生擒了。
她的话彻底激怒了她，周子宸“霍”的一下站起身来，上前一把将她拽到跟前，疯狂撕扯她的衣裳：“你好好看看你自己有多脏？”
因为贪生怕死，她的身体被成千上万的男人看过，他想想就恶心的厉害，竟还恬不知耻的用他来做借口。
她并未反抗，只是一双泪眼绝望地盯着他，心如死灰。
雪白的肌肤大片裸露出来，然而比这白更触目惊心的是满身的伤疤。
周子宸神色一凛，难以置信。
楚暮雪苦涩一笑：“君上看见了吗？这每一条疤，都是为了你，为了南玥。当初若不是我和将士们去突袭敌营，让他们误以为援军到了，尺夜不会撤兵回援，君上又岂能逃脱。”
周子宸只觉得心脏犹被重击。
楚暮雪缓缓挽起了袖子，将手腕上狰狞的疤痕都露出来：“他为了报复我害他功亏一篑，挑去了我的手筋，废了我的武功，把我送去做营倡百般侮辱。”
这世上比死更痛苦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子宸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只是一瞬，却又冰冷起来：“你休想蒙骗本君，当年陈将军明明说过，是你自己战略失策遇伏被擒，和本君没有关系，现在随你出征的将士都牺牲了，本君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楚暮雪含泪笑起来：“既如此，君上大可将陈将军再叫上来问一问。”
当初她害怕自己牺牲后，周子宸自责，才让陈将军掩盖事实，只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活着回来。
周子宸心下一恸，有了些许动容，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臣妾有更好的法子证明楚小姐的清白。”
殿门开了。
刘嫣梅身着凤冠霞帔昂首进殿，身后一众宫女太监在殿外止步，只有一名三岁左右的小女孩一脸童真的跟进来。
“娘亲——”
小女孩发现楚暮雪，迈着急促的小短腿摇摇晃晃直朝她扑过来。
“小璃。”楚暮雪蹲下身，一把抱住了久违的孩子，她下颌蹭着孩子乌黑的发丝，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真好，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只是刘嫣梅为何这样好心，作为南玥的新王后她应该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永不翻身才是。
她尚沉浸在母女团聚的喜悦中，却听刘嫣梅道：
“同为女子，臣妾体谅楚小姐的不容易，但陈将军出自楚家军，谁不知道老楚将军待他不薄，他说的话就算我们相信，可却很难服众。”
话言到此。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楚暮雪舐犊情深的模样，唇角悄悄勾勒出一丝恶毒的笑：“不如就让楚小姐杀掉这个孽种，证明她对君上的忠心。”
此话一出，楚暮雪只觉得晴天霹雳。
她立马将小璃抱起来护在怀里，惊慌失措地望着周子宸：“子宸，你听我说，小璃她不是孽种，她是我们的孩子，她真的是我们的孩子。”
当初她自杀未遂，尺夜又让人十二时辰看住她，不让她死，就只有绝食自尽，饿晕过去。
尺夜不得不让御医救她，这才发现她已经有了身孕，正因为这是她和子宸的孩子，她才有了为孩子活下去的勇气。
为了这个孩子她承受了太多太多。
周子宸脸色阴晴不定，他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令人捉摸不透。
可越是这样，楚暮雪越是恐惧，她抱着小璃跑上台阶，焦急地教着小璃：“小璃，这是父君，娘亲以前教过你的，叫父君……”
她渴望着唤醒这一份沉睡已久的血脉亲情，能让周子宸和小璃父女连心。
小璃黑白分明的圆眼睛迷茫地看着周子宸，感到陌生又稀奇。
三岁的小孩子脸上未褪去婴儿肥，看上去软萌可爱，此刻她又不知所措地抓着自己粉雕玉琢的脸蛋，看上去憨态可掬，十分讨喜。
周子宸怔怔看着她，心里戾气竟然消失了大半，没来由的他突然想抱抱这个孩子，但他的胳膊却好似千斤重一般没有办法抬起来。
楚暮雪察觉到了他眼里的柔光，急迫地将小璃抱到他面前，好让他们父女近距离的接触。
“小璃，叫父君。”她再次耐心教着孩子。
但小璃从未见过周子宸，一下子离一个陌生人如此近，腼腆地转身趴在了娘亲的肩上：“他不是父君。”
孩子的声音很甜，却让楚暮雪如坠入了万丈深渊。
小璃在北玮出生，后来一直生活在北玮的王宫，尺夜待他好似亲生女儿一般，她吃饭走路都是尺夜亲自教的，在她心里只有一个父君，就是尺夜。
小孩子并不懂的，自己的一句话会招来什么样的祸患。
她看着周子宸瞬时阴沉下的脸色，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
楚暮雪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刘嫣梅得意地睨着楚暮雪，上前几步道：“况且这孩子生的和君上一点不像，楚小姐就别再信口雌黄了。”
一点儿也不像他？
周子宸猛然站起了身，他绕到小璃面前肃容审视着她。
小璃害怕转头想避开，就被他双手强硬地抱住了脑袋，他一双柔情似水的柳叶眼在这一刻无比的锋利，带着帝王生杀予夺的威仪。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霸道的神情，连大人看了都会恐惧，更何况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哇——”的一声，小璃吓的大哭起来。
“子宸，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