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在我新开的子公司门口跪着要见我。
我被几个助理簇拥着慢慢走了出来，[妈，能不能别一天到晚跑来丢人现眼？]
路过的人眼神有些鄙夷，我却笑得猖狂。
[雅雅，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呢，你怎么对妈妈这样说话！]
[不然我怎么说？你只是我妈而已。]我轻蔑一笑，[五年前，你不就是这样说的吗？]
[哪有女儿记妈妈仇的…]
不，我可记仇了。
两岁时，我被熟人拐卖，五年后被意外救了出来。
我想着幸福总算是要降临在自己身上。
妈妈却在我被拐的第二年生了个可爱的妹妹，脸又白又嫩，不像我，面黄肌瘦。
亲戚们都说要让着妹妹，因为她是治愈爸妈失去我这么多年的良药。
所以我只是从大街上的乞丐变成了家里的乞丐。
乞求关心，乞求爱。
妹妹好像饿哭了。
我畏畏缩缩的跟在要喂奶的妈妈后面，[妈妈，奶粉冲好了。]
妈妈眼神有些冷，一把把我推开，[这么烫想害死你妹妹吗？]
我小心翼翼的盯着妈妈手里摇晃的奶瓶，不敢说话。
这是我回来的第一个星期，我对这个家还不太熟悉。
被找到的那天，我还在街边乞讨，是路过的一个远房亲戚觉得我眼熟，帮我报了警。
爸妈见到我的第一眼，眼里充满着警戒和陌生，他们手上正牵着的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见到我的样子吓哭了。
我想去帮她擦眼泪，结果被妈妈拂开了手。
她一脸质疑的看着带我回来的亲戚，[你没搞错吧，这脏兮兮的女孩是我女儿？]
我满怀期待的心跌到谷底，乌黑的手指甲不受控制的揉搓着有些粗糙的衣角。
[信不信由你们，自己去做亲子鉴定。]亲戚也有些无语，直接甩手离开了。
我一个人站在角落，眼神不知道往哪放，只好看着自己不太合脚的鞋。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爸爸妈妈的态度终于有些缓和。
[雅雅，你这几年过得好吗？]妈妈生硬的喊着我的小名。
我缓慢的抬头，对上他们的目光，跟之前街上丢给我一个五毛钱硬币的好心人眼神一模一样。
[过得挺好的。]
忽然他们又不敢看我了，[那就好，那就好。]
这种生疏只是暂时的，我回到家里一个星期，就已经非常熟悉各个房间的陈设，各种家具的摆放，以及照顾妹妹的各种琐事。
看我一直在发呆，妈妈让妹妹自己拿着奶瓶，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雅雅，妈妈不是故意的，你妹妹还小，我怕她饿着会生病。]
已经六岁的妹妹比我还高，妈妈还是每天早上给她冲一杯奶粉，却忘记了我也没有吃早餐。
要上班的爸爸洗漱完出来看到这副局面，连忙叫我过去吃早饭。
[雅雅，快来爸爸这边吃面包。]
[好的，爸爸。]
忽略昨天晚上我听到的墙角，我真的以为爸爸是这个家里唯一能给我温暖的人。
晚上总是容易醒，我怕吵到爸妈和妹妹摸着黑去了厕所。
在经过主卧的时候，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总是那么护着雅雅干什么，念念会觉得你偏心。]
[我怎么可能偏心雅雅，这么多年没在我们身边，性格大变不说，长得也没有之前可爱了。]
妈妈似乎哼了一声，[那你每次都护着雅雅，跟我们母女俩作对。]
[我是怕外人说闲话，你护着念念，我总要假装帮一下雅雅啊，不然外面的人说得多难听。]
[就你机灵。]
房里传来爸妈克制的笑声，我的脚怎么也挪不开地板。
爸爸妈妈似乎忘了，我曾经也是他们最宝贝的女儿。
被拐走的这几年，我跟着人贩子颠沛流离，没吃饱也没穿暖过。
他们都说，几岁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慢慢遗忘，可我却记得越来越清楚。
因为那是我七年来，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那时候，玩具是不重样的，穿着衣服是像公主的，爸妈的呵护是独一无二的。
一大早起来，就听到了客厅里传来吵闹的声音。
[我说陈云琛，你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吗，念念上私立小学已经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上了，现在你把雅雅搞进去？这日子还想过吗？]
原来是爸爸想让我上学。
[可是雅雅已经七岁快八岁了，总要上学的。]爸爸似乎有些为我打抱不平。
[那让她去读郊外那所镇上的小学啊，学费便宜多了。]
[我不是想着她当姐姐能够陪伴一下妹妹嘛，你看念念上个学期也整天不愿意去学校。]
哦，原来不是着急我的学习呀。
妈妈好像被说服了，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我蹑手蹑脚回了房间。
妹妹在我的下铺，睡得很香，只是眉头有些奇怪。
我想去帮她抚平，结果被一只纤细白净的手抓住。
[干嘛？]
[你眉头皱的厉害，我想帮你——]
[你在说什么笑话嘛？把我吵醒也叫帮我？]妹妹坐在床上叉着腰，气鼓鼓的看着我。
我忽的觉得妹妹有些可爱，伸手去捏她的脸，[你真可爱，怪不得——]
怪不得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你。
她嗤之以鼻，笑了笑，[我是漂亮，才不是像你一样可爱！]
我突然有些开心，抬头面向梳妆台，手不禁摸着皮肤蜡黄的脸。
好像并不可爱。
开学那天降温了，妈妈送我们去学校之前，对我千叮铃万嘱咐，出汗了不能让妹妹随便脱衣服，会着凉。
我一口应下，在班上盯着妹妹目不转睛。
可是妹妹很贪玩，一直跟很多男生跑来跑去。
一不小心把一个男孩撞到了饮水机上。
男孩的背一大片都被烫伤了。
我跑过去看男孩身上的情况，妹妹站起来指着我。
[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就这样，我被老师叫了家长。
办公室里，爸妈阴沉着脸，是我没有见过的可怕。
男孩的爸爸气质儒雅，一直说着没关系。
我期待着男孩站出来告诉大家，不是我撞的他，可是他没有说，连眼皮都没有抬过。
回到家我被爸爸骂了一顿，那个男孩的父亲是他公司的领导，我这样一闹，可能会影响他升职。
[真是个祸害，爸爸因为你可能会损失多少你知道吗？]
衣架打在我的大腿上，我感觉不到疼痛，却异常委屈，[是念念撞的，不是我—]
妈妈抱着妹妹投来狠厉的目光，[念念一直为你解释，你倒好，直接甩锅给你妹妹，有没有良心啊？]
那天妈妈教妹妹学了多久的英语，我就被打了多久。
爸爸的升职没有受到影响，可衣架却是实实在在打到了我身上。
从此之后，一遇到类似这样的事情，我再也没有解释过。
我想，好像没有人会相信我。
小升初的时候，我和妹妹考的都很好，爸爸妈妈还搞了个小小的升学宴。
那天妹妹穿着公主裙在房间转呀转，我羡慕极了。
妹妹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从她专属衣柜里找到了一件牛仔套装。
[给你穿这个吧，小裙子比较适合我。]
我有些欢喜的接过，发现裤子烂了好几个洞。
[这是时尚，你懂不懂呀！]
好吧。
升学宴的时候，我穿着有洞的牛仔裤四处游荡。
被亲戚笑了半天，都开玩笑说爸妈对我不好，偏心小女儿。
可是玩笑终归是玩笑，被爸爸一句话就给糊弄过去了，[她喜欢这种另类的穿搭，我们也就随她这样了。]
说来也搞笑，零碎几件衣服，能搭出什么时尚风。
妈妈也笑着随声附和。
只有我自己，笑不出来。
我偷偷躲进房间，躺在被子里无声抽泣。
不过我还是很庆幸，现在的日子比之前乞讨好过多了。
妹妹经常嘲笑我的皮肤一脸蜡黄，难看的要命。
所以高中的时候，她在学校见到我从来都是一脸漠视，装作不认识我。
我刚好落得一身轻松，妈妈也不会强制性要求我像小学初中那样关注妹妹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妹妹出事了，得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病。
尿毒症。
拿到检查报告的时候，爸爸的脸是阴沉的，我的手里还握着期中考试第一名的奖状。
妈妈冲着我就是一顿吼骂，[你怎么照顾你妹妹的，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啊？]
[我没有，妹妹她不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