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一介商户之女的身份嫁了官宦人家,成了坐享清福的官太太,人人都道我好命好运。 可他们不知道,我的家人,都在盼着我死。 我的亲妹妹爬上了我丈夫的床。 我的母亲用亲情绑架我,逼迫我接纳妹妹进府。预备等我一咽气,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替我的身份。 而我的丈夫,则埋怨我占着正室的位置,却只给他生下了一个病歪歪的嫡子。
说完了正事,庆儿又愤愤道:“二小姐知道不行了,这会子正往家里哭呢,说要老爷夫人把她接回去。”
我一点都不奇怪,只笑道:“若不是这样,就不是她了。”
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
文妙妙享惯了福,若要她过苦日子,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的。
更何况是如今,好好的一个如意郎君变成了一个瘫子。
她要是能在贺府待的下去,才是有鬼了。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老夫人也要走。”
庆儿悄悄道:“今日一早便已经吩咐下人去打点以前的宅子了,说是见面伤怀,要和咱们隔开来住。”
我思索片刻,道:“这事可大可小,先别告诉老爷!”
庆儿忧虑道:“这宅子是陛下赐的官邸,一旦老爷告病辞官,咱们定然是住不得了。”
“老夫人先一步抢了老宅子,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咱们到时候住在哪里啊?”
我笑道:“贺家原来的宅子既是老夫人的也是老爷的。都是一家人,哪有做母亲的不让自己儿子回家住的?”
庆儿不屑道:“若是别人家老太太那是自然,可咱们家...”
“您都不知道,昨日给太监和太医的谢礼,老太太都不叫官中出,说是家里没钱。逼着我开了您妆盒屉子,找出了几张银票才顶上的。”
短暂的讶异之后,我拍拍她的脸,笑道:“做得好,便是当家主事的倒下了,也不能失礼于外人。”
只是贺老夫人的行径,未免也太...怎么就能偏心成这样?
庆儿眨巴着眼睛,道:“那这件事,需要老爷知道吗?”
“...也不能都瞒着他,还是告诉他吧!”
奇怪的是,贺司理并没有什么反应。
看来这脑子还是被摔出了点问题的,不然,他该察觉到的。
没反应就没反应吧,反正也只是想气一气他罢了,气不到,也不算什么损失。
太医回去复命不过一日,皇帝安抚的旨意便下来了。
只是要等到允了贺司理辞官养身的圣旨,大概还要多拉扯几次。
皇家么,要面子,都懂的。
传旨的还是上次那个太监,他宣读完圣旨之后还十分亲切的向我传达了皇帝对此事的同情和遗憾。
也是这个时候,我父母哭哭啼啼的打上门来。
这边我刚替贺司理刚接了圣旨谢了恩,那边我爹娘便已经怒气冲冲的冲进府。
远远的便听见他们骂道:“心狠手辣的东西,姓贺的都已经这样了,居然还不赶紧把妹妹送回去,竟然逼着自己花样年华的嫡亲妹妹留在这样一个瘫子身边——”
传旨太监笑眯眯的看着那闯进来的几人,道:“久闻贺大人享齐人之福,娶了一双姐妹花。今日一见...哼!”
传旨太监公务在身,只阴阳了这一句便赶着回去。
和外面正要进来的我父母撞了个迎面。
我爹娘实在是市井出身的小门小户,没见过这样的人。
大抵也是觉得如今在这贺府,还能有谁胆敢和他们争持?
竟半点也不知退让,便就这般大大咧咧的要和人直接撞上。
可传旨太监代表的是皇家威严,如何能等一介庶民冲撞。
早有侍卫上前将人压下。
我爹娘全不在状态之中,还在瞪着我——老天,他们竟以为是我在给他们下马威?
太监撇了我一眼,道:“哪里来的不知礼数的东西,竟敢冲撞圣意。还不拖下去,杖责...”
我忙跪下请罪道:“公公息怒,我爹娘市井小户,未曾得见天使。有冲撞之处还请公公恕无知之罪。”
那公公只道:“天家颜面,岂是一句不知者无罪便能轻轻放过的?”
可怜我爹娘到如今才知道自己冲撞的是皇宫里的人,忙磕头认错。
如此前倨后恭,那太监不屑冷笑:“不曾想,歹竹竟也能出好笋,如此父母,是如何教养出夫人这般好女子的。”
我并不应承这句话,只道:“请公公恕罪。”
“既如此,便罢了。只是这于圣旨前咆哮之罪,实无可恕,来人啊,掌嘴十下,以儆效尤!”
“多谢公公!”
我如今一个平头百姓,无封无诰。传旨太监肯从杖责变成掌嘴,已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了。
可我看着我爹娘挨打时候的眼神,便知道他们定不会感激我。
传旨太监走后,我爹娘越发没了忌惮。
捂着微微发肿的脸,进屋,当着面直骂我不孝。
我娘嘟囔道:“我的天,这世上那有你这样的女儿,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娘挨打。”
庆儿替我不忿,小声道:“可小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对啊,我是宰相的闺女还是皇帝的公主?我有什么资格去叫人不和你们计较呢?
我爹道:“若真孝顺,你就该替了我们,哪怕是说一句呢。竟就这么看着你亲爹挨打,我算是白养你了,白眼狼。”
这种话,把躺在床上的贺司理都听得无语了,躺在床上啊啊啊啊的不知说些什么。
我爹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也不管旁边还躺着他的贤婿,只对我道:“快快写下放妾书,别叫这瘫子坏了你妹妹的前程。”
我惊了又惊,难以置信的道:“父亲。”
他居然有胆子这么和贺司理说话?
以前不都是当祖宗一样的供着吗?
就差见面就给磕个头的那种。
我娘亦是十分着急的催促我。
“好丫头,就别拖着你妹妹了。你不是一直都不乐意你妹妹进府的吗?如今我们带你妹妹走,你还不快放人?”
“可是...”
我爹把眉毛一扬,大声呵斥:“可嘶——”
刚张开的嘴又被迫合上去,他疼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我娘赶紧上去想帮忙,却被他一手推开。
“滚,碍事的东西,还不都是你养的好女儿害的我!”
我娘便委委屈屈的看着他。
他碍于脸上的伤,不能呵斥我,只好被迫‘和颜悦色’。
“你是贺家明媒正娶的老婆,我便是想带着你一起走也没办法。可你妹妹不一样,你不能这么狠心,把你妹妹的一辈子都耗在这个废物身上。”
“你写下放妾书,我便替你妹妹另寻一个好人家。日后她过的好,于你和学哥也是一件好事。”
最后又补了一句:“我与你好话说尽,你别不识抬举。要是耽误了你妹妹,我要你好看!”
贺司理已经快要被气死在床上了。
这左一句瘫子,右一句废物的,简直就是在往他的心窝上戳。
他啊啊啊的大声叫了起来。
却被我爹狠狠的一个白眼剜了过去。
“这种连话都说不出口的废物,这辈子就这样了。妙妙还年轻,决不能把青春耗费在这种人身上。”
于是就这样,我几乎是被胁迫着,写下了放妾书。
得了防妾书,文妙妙才露面。
比之前几日的憔悴和害怕,她如今却有些不大一样了。
不仅再度装饰,甚至越发的明艳了。
她扑过来笑嘻嘻的和我说:“谢姐姐成全,日后我一定不会忘记姐姐的恩德。”
至于她的挚爱夫君,她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好似压根没这个人一样。
我爹娘带着文妙妙走的时候,留下了一百两银子。
说是给女婿看病的。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这一百两,买我约束下人,闭好自己的嘴。
文妙妙再嫁,贺家绝不能传出一点对她不利的话。
我与贺司理面对着这百两银子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