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辰那日,我夫君带着他失而复得的妹妹回来了。
「长嫂安好,你这件碧霞云裳真好看,我从来都没穿过这么美的裙子。」
话音落地,我夫君眼底浮升出心疼。
「小妹,你放心,你嫂嫂有的,你也会有的。」
我嫁给苏州富商之子姜云顾已经三年了。
我从没听婆家人说过,姜云顾还有个流散在外的妹妹。
而她这妹妹不是什么善类,比如现在。
刚回来的第一天,她红着眼睛在内堂,委屈巴巴地盯着我。
「嫂子,我也不想抢你的院子,我体弱多病,院子里的合欢花滋补,正适合我。」
一回来便要人院子,我当然是不舒服的。
不过看她身体的确虚弱,让她也无妨。
可我话还没说出口,她又楚楚可怜望着姜云顾。
「哥哥,嫂子不会生气吧?如果嫂子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住在其他地方的,咳咳……」
一阵咳嗽,姜云顾连忙将她扶起。
转眼,他盯着我沉了眸,「若月,你懂事一些,芸芸身体不好。」
我:?
我分明什么都没说啊。
装无辜可怜博取同情和疼爱我能理解,如此针对我是怎么回事?
我笑了笑,「我可没说过不让院子这话,妹妹喜欢尽管去住就好了。」
姜芸芸低垂着眼眸,「嫂子好像不太高兴,哥哥——」
我打断了她。
「我没什么不高兴的,妹妹,若是体虚多病,少说话多休息。」
姜芸芸滴出眼泪,扯住姜云顾的衣袖,「哥哥,我是不是惹到嫂子了,她好像不喜欢我。」
这一次,不等姜云顾说话,我已然勾起嘴角。
「我跟你不熟,喜不喜欢谈不上,不过你这有事没事就哭哭啼啼的架势,我确实欣赏不来。」
她满脸错愕,一瞬间又红着眼睛看她哥。
我不愿再看她作妖,转身走了。
忽然,想起我爹昨日说过的话,一回头,竟然看见姜芸芸正趴在姜云顾怀里。
两个人搂在一起,眼神情意绵绵,怎么看,都让我觉得有些恶心。
我的突然转身,两个人同时一抖,松开了手。
姜云顾装作没事人一样,从我身边经过,「南院,就让她住。」
今日客人多,累了一天,我没休息,在房里等待着姜云顾回来。
月上枝头,浑身酒气的他推开房门。
倒在我旁边的他扯了扯被子,眼睛闭上,嘴角带着笑。
「你这妹妹是在哪里找到的?」
他睁开眼,瞥了一眼我,眼神躲闪着说道:「这些年爹娘一直在找,远房亲戚找到了,这不就送回来了么?」
我轻咳一声,「哦,今日我生辰,我爹娘都过来了,下午怎么没见你人影?」
他眯着眼睛,「几个商客拉着我去喝酒,你生辰年年都有,可生意上的事情机不可失啊。」
是吗?
我怎么听我丫鬟缤儿说,在街头看到他搂着姜芸芸,两个人亲密无间呢?
若是亲兄妹感情好那也无可厚非,不过听说两人在街头拐角处嘴都快贴到一起了。
是不是感情太好了?
「我明白你刚找回妹妹,对她好一些也是应该的,不过做事也要有分寸。」
他不耐烦地转身背对着我,「嫁进来这么多年,你也该懂事一些,就不要和我妹妹争风吃醋了,这么多年我没纳妾,也没外室,你还有什么 不满意的?」
他睡着了。
次日。
早饭时,姜芸芸身着一袭碧霞云裳,头戴月华珠钗,双眸含笑。
「嫂子起得这么早?我听阿爹说,你一向是不爱早起的。」
我盯着她,沉了眸,「这不是我的衣裳和首饰么?」
姜芸芸咬着唇看向姜云顾,「哥哥,你不是说……这是嫂子送给我的么?」
姜云顾皱着眉头看我,「你那么多衣裳和首饰,给她几件怎么了?」
倒不是我小气,我也不缺这点衣服首饰。
但没经过我同意便将我的东西送人,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了?
我忍着火气,「她喜欢,你可以自己给她买,我也可以买新的送她。」
姜云顾瞪着我,「她就喜欢这一件,你去锦云庄订制的,买不到了。岳丈好歹官居三品,你怎得如此小气?」
我气得发抖,「不问自取,是为偷!」
姜云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祝如月,我是不是给你的脸面太多了!」
一直在观望的公公也忍不住用指责的眼神看着我,「既然嫁进了我们姜家,应当遵从三从四德,这是你对夫君说话的态度么?」
其实,姜家开了个钱庄,在我嫁进来之前,那钱庄不过是一个茅厕般大小的赌坊。
是我嫁进来之后,迅速关闭了赌坊,换成了钱庄。
过后,我还安排陪嫁过来的下人们对钱庄尽心尽力,钱庄的生意一日日才好起来的。
当时公公将生意上的事情悉数交给了姜云顾,而我对虽算不上关心照顾,至少,也不曾像现在这般苛责。
我气得翻白眼,一口饭也吃不下,转身的时候,还听到姜芸芸那委屈的声音。
「都怪我,又惹嫂子生气了,看来我是不适合回来,你们别和嫂子吵架,我还是走吧。」
之后,自然是姜云顾对她的宽慰和对我的贬低。
心情不好的我回了院子,问了缤儿,才知道昨日是姜云顾派人拿走了我的衣裳首饰。
「以后没我的吩咐,不允许你们再放他、他的人进我的院子。」
我自幼也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有些委屈,不愿再受第二次。
缤儿也替我鸣不平,「真不知道这家的二小姐怎么回事,外头捡回来的孩子,怎么一股子小家子做派,偏偏姑爷和老爷还疼得不行,奴婢总觉得她好像在针对小姐你。」
姜芸芸针对我很明显,只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
总之,我让下人们守好院子,出门去了钱庄。
等我到了钱庄,姜云顾正坐在柜台,见我来了,面色又难看了一些。
「你不在家里闭门思过,来这里干什么?」
闭门思过?
我都快被气笑了。
「姜云顾,做错的人是你,我为什么要闭门思过?」
姜云顾沉着声音,「我爹说的话你是不是又忘记了?我看你最近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我给你找个大夫瞧瞧,无事就不必来钱庄了。」
这一瞬间,我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钱庄当年开不下去,是我介绍了不少客人过来,也是我让母家的下人们尽心尽力,将钱庄于破产边缘拉了回来,你凭什么让我不来?」
姜云顾盯着我,神色很不耐烦,「可这毕竟是姜氏钱庄,你一个女人进进出出的,让多少同行们笑话!」
「笑话,」我笑了起来,「当年我用嫁妆给你们补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笑话?钱庄生意蒸蒸日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笑话?现在稳定了,就变成笑话了是吧?」
他无话可说,我继续说道:「你不想让我来钱庄,行啊,当初贴补进来的嫁妆合计一共三十万两银子,这些年盈利增长至少翻了五番,我这辛苦费也不与你计较了,你给我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我日后不会再管你这钱庄的任何事情。」
他眼里亮起一抹光,激动地点头,「好,一言为定!」
我冷眼看着他。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百多万两银子,对于姜氏钱庄来说,无非是九牛一毛。
能用这些钱打发了我,那是再好不过了。
拿了银票,我也没马上就走。
让人将钱庄的人都带了过来。
他们看着我和姜云顾,有些不知所措。
我开门见山,「这钱庄是我一手做起来的,不过这钱庄原本也是姓姜的,今日姜云顾要与我明算账,你们这中间有不少我带过来的老人了,也有些刚招进来的新人,今日与你们打个招呼,我不会再过来,所有账本账目都交给姜云顾吧。」
管账的祝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小姐,奴才是您从祝府带过来的人,您若是走了,奴才也不留在这里了!」
紧接着,身后八成的人都跪在地上,脱了衣冠扔在一旁,「那我们也不干了!」
乌泱泱的一片人都要请辞,姜云顾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瞪着我,「祝如月,你非要这样是吧?」
说实话,我的确是故意的。
但这么多人都要跟着我走,我是没有想到的。
我以为,只会有一些旧仆愿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