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叫章小杰，13岁，目前在安溪初中念初二。”
“十一月八日凌晨被家人发现死在家中。”
“死者被发现时，身体悬吊于房梁上，面部沾满泥土，脖子上挂着一副泳镜，下身穿着一条红色女式半身裙，铁丝缠绕双脚，脚心布有针孔，身上有多处勒痕以及一些淤青旧伤，经法医初步鉴定，章小杰为窒息性死亡，死亡时间为12小时内。”
“……”周启一说完，刑警队办公室就陷入一片沉寂。
我看着白板上被拍下的现场照片，刚要提出疑问，就有同事急匆匆破门而入。
“报告！门口集结了一帮安溪村村民，要求我们终止本次案件调查！”
01
2008年，我即将从警校毕业，学校把我分配到一个叫盘水县的公安支队进行实习，实习的日子很清闲，每天就是整理卷宗、给前辈们倒水，打扫打扫办公室。
直到十一月八日周六这天，早上我刚给师傅的暖壶里灌满了水，就收到了全队紧急出警的通知。
110指挥中心，也就是隔壁办公室，接到一个报警电话，一对外出务工的夫妇回家看见自己的儿子吊死在了屋梁上，震惊之下的尖叫哀嚎声引来了同村人的注意，很快报警电话就打到了县里。
在车上，我听本地警官介绍着事发地——安溪村，这村落位于盘水县的最边儿上，原则上属于我们管辖，但由于离得远，加之处于山林深处，安溪村就成了一个实际上的自治村。
平日里，一般只有上面下发补贴，才会见安溪村的人来县里交接，好在以种地砍树为生的村民之间很少发生恶性的事件，因此与我们支队的来往也不多，这次算是罕见的一遭。
听起来这个安溪村还算民风淳朴，我本以为这只是一起简单的上吊自杀案件，但经过盘曲山路，到达案发地点，看见闹哄哄的村民以及现场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警官！警官！你看看我儿子！”一个原本躺在地上哭喊的女人看见警车后，向我们扑了过来。师傅让我先安慰着当事人家属，拉起横条，保护现场，随后就和其他同事以及法医进入了屋子。
这位母亲哭的不能自持，姓谭，暂且就叫她谭婶。他的丈夫则无言绝望地瘫坐在树底接收着同村人的安慰，我也便听到了村民们说的只言片语。
“老章啊，你听见黄老先生说的没有？你再好好想想，这实在蹊跷啊。”
“是啊，黄老先生的话不能不信，你婆娘报警是报错了啊。”
“还是应该直接下葬，让孩子入土为安的好，这要是拉到局子里，被人那么用刀划来划去的检查的，这不能安生啊！”
“是啊，是啊。”旁边不断的有村民附和道。
“放屁！敢情死的不是你们儿子！”我差点没拉住谭婶，她用力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朝村民吼道：“你家孩子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看你还能说出现在这个屁话来！”
失去孩子的母亲能量是巨大的，谭婶的两句话让周围人全都噤了声。
我听出来了，这案子怕是没那么简单，死者的情形有异，而这同村村民的态度也很值得深思。
没一会儿，我师傅，刑侦队副队长——周启，一脸肃穆地从案发屋子里走出来，默默扫视了一周，接着对一群围观者问道：“你们有谁，曾在事发后进入过案发现场？”
村民面面相觑了一会，随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旁边一个穿布衣长袍，蓄着半长胡须的老头身上，周启顺着目光看向了那个男人，
“你？”
老头迎着目光，点了一下头，回答道：“是的，敝姓黄，你可以叫我黄老。”
“好，一会儿过来做一下笔录。”
02
黄老刚进做笔录的房间就自报家门，他是村子里的风水先生，进案发现场也是被人请进去的。
办案同事无言互看了一眼，然后说：“让你进你也不该进，警察来之前应该保护现场，你的进入可能会让案发现场的客观物证灭失你知道吗？”
黄老不以为然，晃了晃头说道：“我看事物的角度和你们警察不同，这个案子涉及的可不止是阳间的事儿。”
周启敲了敲桌子，“先说你进屋后有没有动过东西，一丝头发一根针也不要落下。”
“没有，我什么也没动，我知道规矩，进去之后我就绕着那孩子看了一圈，然后又出来了。”
周启又例行询问了一些关于时间、地点、环境事物等的常规问题，等问到对方有无任何异常发现时，只见黄老坐直了身体，明显有一番长篇大论要讲。
“警官同志，我知道你们可能不信任我，但我从小研究五行八卦，几十年里经历过的、处理过的不寻常事件可比你们多多了，要不然这村子里也不能特意请我去看。”
我看见有几个同事皱起了眉头，显然不太赞成，也是，学刑侦的那相信的是自然科学，大都把五行八卦、风水等列入了封建迷信的范畴，但出于尊重，大家并未出声打断他。
“那孩子的脚心有一个针孔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
我暗惊，观察的果然细致，死者被吊离地面，双脚自然垂落，可由于被铁丝捆绑的时间太久，血脉早已不通，居然还能发现泛青的脚心上有细微的针孔，周启和其他人立刻也专注了起来。
“那是泄魂针！这明显是有心人施的道术，目的就是为了取他的魂魄！”
“……”
“警官同志，你们想，这房梁在上，代表“木”，面部污泥代表“土”，泳镜代表‘水’、红裙代表‘火’、铁丝代表‘金’，地上还有歪倒的凳子，古语云：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这五行相生相克，全在一个人身上齐全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况且这孩子直到昨天，刚满13岁零13天，这在风水学上讲是至阴的时刻啊，在这至阴时刻取人性命，就是为了提出至阴的魂魄。”
黄老一通高见说完，叹息了一下，“我的建议是，尽早让孩子入土为安吧，魂魄已经没有了，只剩一具肉身在那里，山野里的孤魂要是看上了，那就……不好说，不好说啊。”
笔录室里鸦雀无声，内容明明十分荒唐，但在黄老言之凿凿的讲述辅之以看似合理的五行学说下，真让这起案件添上了些许诡谲的色彩。
抛开刑警的身份不讲，其实很些人包括我在内，在生活中，面对鬼神之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我虽然还未进现场勘察，但门口也见到了那男孩死法非常罕见，令人恐惧，难道……
周启在听的过程中一直低头摩梭着笔，此刻对方说完，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紧盯着黄老问道：“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死亡时间是昨天？”
“……”
“到现在为止，我们的法医还没有出具尸检报告，你怎么确定，死者的确切死亡时间是在昨天？他刚满13岁零13天的时候。”
03
屋内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黄老没料到最终问话的焦点会在集中在他说的时间上，一时也有些哑口无言，我也捏紧了手中的记录笔。
从临时笔录室里出来，已近黄昏，同事们的现场勘察工作也进行的差不多了，死者的尸体由法医带回局里解剖做进一步详看，我整理好记录本，也随车一起先回县里。
“乔琳，你怎么看这个案子，有什么想法？”周启扭头看向我。
“……师傅，我觉得这个案子首先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周启点了点头，示意我接着往下讲。
“死者双手捆缚吊在梁上，如果是自杀，一个人是不太可能完成的。而且绳子打结方法非常专业，每只手都绑了12圈，这不像是一个13岁孩子的自缚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