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徐明是丁克一族,感情一直很好。
二十周年纪念日当天,有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找来我的诊室,说怀了我老公的孩子。
徐明说他是她第一个男人,要对她负责。
我举双手赞成。
我倒要看看,他一个无精症患者,哪来的孩子!
眼前的女孩青春逼人,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她自我介绍是徐明的学生。
我开了例行检查的单子,交待她先去抽血确定妊娠周数,然后照B超看胎心胎芽,结果出来后排队建档。
末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交待了她一句:“虽说现在大学生也能结婚,不过,当学生的时候,还是学业为重的好。”
对面的女孩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屑:“陈大夫,我觉得我现阶段还是把孩子生出来比较重要。”
我了然,没再多说什么,视线放在电脑上,开始敲病例。
人各有志,就算不读书回家当家庭主妇也跟我没关系。
示意护士去叫下一位患者。
“陈大夫,您得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女孩又开了口。
估计是年纪小,还是有些害怕的吧,我心想,于是出言宽慰她:
“你放心吧,我们是首诊负责制,第一个接待你的大夫,会对你整个孕期负责的。”
她低头嘿嘿干笑了两声,眼神里的挑衅越发明显:
“陈大夫,我的意思是,这孩子是徐明老师的,您当然得负责。”
我猛得抬起头看她。
她还是那样笑盈盈地望着我。
遥遥望去,餐桌上摆着六菜一汤,还有两杯红酒。
听到我进门的声音,徐明正从厨房里拿碗筷出来。
“你回来了?”
他摆好碗筷,在围裙上抹了抹,擦干手,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们的陈大专家,累坏了吧?”
“嗯,有台手术。”
我把大衣挂好,换鞋进屋后去洗了手。
他拉开凳子,让我坐好,然后开始盛汤。
“晓卉,我定了蛋糕,今天是咱俩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一会儿一起切。”
他宠溺地看着我,一如往昔。
我低下头,咬着嘴唇,拿汤勺搅了搅碗里的汤。
今天是纪念日,二十周年。
你给的礼物,实在是……太好了。
“徐明,咱们……要不生个孩子吧?”
他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转过头来看我,不解地问:
“怎么忽然说这个?要孩子干嘛,说好了丁克的,我就只想跟你一起,孩子会打扰我们的。”
“我已经40岁了,再过几年,你要是后悔,我是生不了的。”我试探着他。
徐明眼神闪烁,摸了摸鼻尖。
他走过来揽住我,把下巴搁在我的发顶:“今天是纪念日,咱不说这些。”
“好。”我答应他。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用洗碗布慢慢地洗着餐具。
旁边伸出一只手,拿走了我手里的那只碗。
“已经很干净了,”徐明举起碗,在我眼前晃了晃:“晓卉,你有心事?”
多年的枕边人,情绪上的波动,不容易瞒过他。
“有点儿累。”碗沿上的水珠反射着厨房里的灯光,晃得我眼晕不止。
他环上我的腰:“我帮你按按。”
语毕,手指开始在我背上游走,炙热的鼻息打在耳畔。
耳垂上传来温润的湿度。
他用气声说道:“晓卉,放松一下,就不累了。”
他埋首在我的颈间,细细密密的吻落了下来。
徐明,把那个女孩压在身下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的?
你还记得,自己是有老婆的吗?
胃里泛起恶心,不要,好脏。
直接推开了他:“今天要赶一篇论文,你先睡吧。”
仓皇地跑向书房。
余光忽然瞟到徐明如释重负的表情。
原来,刚刚都是演戏啊。
“陈主任?陈主任?”旁边的同事在喊我。
“你们先去会场吧,我一会儿就到。”
我给了他们一个妥帖的微笑,视线却落在不远处的前方。
是徐明,还有那天的那个女孩子!
本是来参加学术会议的,却没想到在酒店的会场外,碰到了偷腥的他。
打发走同事,我吸了一口气,平静心情,拨通了他的电话:
“在干嘛?”我假装不在意地问。
“晓卉啊,”他随口敷衍着:“我在学校,一会儿还有课。”
我看见他的手指抚在女孩脸上,将一缕头发别在她耳后。
女孩挽着他的胳膊,迎着他的目光,仰起脸来。
“专业课?”我继续问,手机却捏得越来越用力。
顺着话筒传来几声娇俏的笑,他把食指竖在女孩嘴边,摆了个“嘘”的手势。
“是啊,快开始了,不跟你聊了。”他不耐烦应付我,想要收线。
“等等,”我叫住他:“徐明,你还记得,当年求婚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电话对面忽地静了音,没了声响。
二十多年前的徐明,满脸的纯真羞涩。
海边洒满柔和的阳光,树木房屋都镀上了金边。
当海平面上的橘色球体跃出水面时,他单膝跪地,手里捧着戒指,眼里都是期盼:“晓卉,嫁给我。”
看日出的人群沸腾了,远方的日出,显然不如眼前的求婚来得动人,大家都在跟着起哄,有吹口哨的、有鼓掌的、更多的人,则是在大声喊着,为徐明加油:
“答应他!”
“快答应他!”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用无比认真的口吻对我说:“我徐明,今生绝对不会辜负陈晓卉,如果我辜负了她,就让我被所有人唾弃!”
电话那端静了好久,久到我看见站在那里发愣的徐明,被女孩抓住胳膊,轻轻摇晃。
他挺起胸膛,直起身体,给我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记得。”
“你记得就好。”
我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人,收了线。
徐明,你当年带着真心的誓言,我会让它成真的。
三个人的摊牌,比预想中来得快。
温兰在我的诊室大闹,她胎位不稳,有轻微出血症状,说我是庸医,故意害她。
我请她克制,这是公共场所,不要耽误别的病人。
她不听,情绪非常激动,直接给徐明打了语音,当着我的面直接喊:“老公!”
“你快来,大夫要害我们宝宝!”
“老公!你快来!这个大夫太坏了!”
徐明刚推开门,温兰就马上扑到他怀里,抽抽搭搭地开始撒娇:“老公,人家之前都好好的,就是吃了她开的药,才会肚子疼。”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用那种略带得意的眼神偷瞄我。
徐明被她搞懵了,根本没注意到我在屋里。
他手忙脚乱地安抚着,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背:“不哭不哭哈,兰兰不哭,我帮你问问大夫。”
等他抬起头,视线落在问诊桌前的我脸上时,眼神里是明显的抗拒。
他显然没做好要面对我的准备:“晓卉……”
他结结巴巴地说:“怎么……是你?”
温兰睁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在我和徐明之间不断巡视,忽然,她挣开徐明,整个人脱力般地靠在墙上,用手捂住脸颊,不断地摇头:“徐老师,我……我不知道她是您夫人。”
“徐老师……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眼泪不要钱一样,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
好像春天里一朵娇嫩无辜的桃花,只要我大声说一句话,就会随风而逝。
看着温兰的表演,我捏着笔的手指,越握越紧。
徐明先动了,他拉起她来,揽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仿佛对着一尊易碎的美丽瓷器:“不是你的错,兰兰,不是你的错……”
胃部翻江倒海,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我皱起眉头,屈指敲了敲桌子:“徐教授,请带着你的学生离开,你们不放心我,可以换医院,我的医嘱没有问题!”
“晓卉……你听我解释。”徐明从温兰的温柔乡里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辩解。
他怀里的人没给他机会,哭着大喊:“她是故意的!徐老师,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想害死我们的宝宝!”
“徐老师,你是不是不想要兰兰了,也不要我们的宝宝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把什么都给你了!”
徐明张了张嘴,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可是温兰抓着他的衣服领子,又哭又闹,不依不饶。
我冷冷地开了口:“温小姐,你破坏别人家庭,担心被报复。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不知廉耻!”
温兰羞得满脸通红,抬手指着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