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映染着绝美的夕阳红，海风咸咸的气息拂过响着船喇叭声的港湾。
玲曼偏头，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男人。
他身形修长，侧颜宛如西方神衹，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如峰，底下完美地衔着两片殷红如血的唇瓣。
最耀眼的还是那头亮丽的金发。
他朝她看过来了，还绅士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玲曼第一次见他，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大洲战乱纷纷，三年前，她的父亲带着她们一家逃往九港。
九港虽然安宁，但玲曼仍渴望着家乡，于是每天来港湾望着来去的大船便成了习惯。
直到半年前，出现了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子，同她一样观望着这片海湾。
那么安静地，眷恋地待到夕阳消逝在海平线中。
他总站在离她十米远的位置，从开始对视一瞬到现在的礼貌点头，只有玲曼知道自己多怕哪天他就不再来了。少女的芳心早就不知道在哪声船笛中寄存而出了。
在多次夜晚里辗转反侧中，她下定决心今天必然要找搭上话。
她向一旁的小贩买了两杯果汁，然后缓缓地向他靠近。
“嗨，又见面了，我多买了一杯果汁。”
话音刚落，她就忍不住要缝上自己的嘴，若是让她那会交际的姐姐知道她这么搭讪，大抵都要敲打她两下。
可话不能说到一半，她忍住怯弱与羞涩，低声问，“你喝吗？”
男人微笑着接过，随后朝她优雅地致谢，并虚抬她的手，在手背落下一枚轻吻。
他弯着腰，俊脸近在咫尺，好似白瓷般的肌肤在余晖的映衬下让玲曼呼吸一窒，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他轻抬眼皮，露出一双如深海般幽蓝的眼眸。
太漂亮了，她应该早点接近他。
她颤着眼睫，尽力平稳地收回了手。
二人靠着栏杆，男人小心翼翼地咬住吸管喝了一口，那是酸梅汁，他舒服地眯了眯眼。
“我叫周玲曼，你叫什么？”
听到她的问话，他顿了下，随即从口袋里取出一小本和钢笔，目光专注地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他的名字。
斯伦。
他这样对玲曼写道：抱歉，我不会说话。
玲曼诧异之时，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他能听。
上帝是公平的，给予他完美无缺的外表收回了他的声音。上帝又是不公平的，给予他完美无缺的外表却收回了他的声音。
可他依然是个迷人的绅士，会认真倾听她诉说，会适时地对她微笑。
她问他是否有了爱人，他翘着唇角对她摇摇头。
于是她开始约他，不再止于港湾。
她带他去吃可口的钵仔糕，喝冰爽的柠檬茶，和他穿过大街小巷，漫步街道，最后回到港湾，一同看那绝美的落日。
她和他天天都在见面。
玲曼想，她是真真正正坠入了爱河。
那近乎恋爱了的少女哪里藏得住心事，她悄悄告诉了姐姐，姐姐却残忍打破她的幻想。
她说斯伦就是小白脸，哪有男人次次让姑娘出钱？
她说他就是跟玲曼玩玩，哪有男人和姑娘如此相处都不曾表露心意？
她说他肯定不止一个情人，哪有男人与姑娘约会都在落日黄昏时段，还守时地回家去？
她还在说，玲曼直接捂住耳朵，逃出家门去了。
恰恰那天，在红霞照耀中，斯伦见她来，温润地笑开，在她走近之时递上一条吊坠项链，他主动给她带上，深蓝的宝石在她嫩白的肌肤上衬出细碎的闪，折射出类似鱼鳞在阳光下般的斑斓。
他拿出早已写好的纸条，告诉她，他很喜欢她，以后她想跟他待多久就待多久。
玲曼欣喜地抹去眼角泪花，在微凉的晚风中踮起脚尖，亲吻他的侧脸。
斯伦动作轻缓地将她凌乱飞扬的发丝撩至耳后，眉眼弯弯。
即便他不说话，玲曼也能看出那双宛如深海的眼眸里包含了浓浓爱意。
姐姐说她疯了魔，着了洋人的道。
玲曼不理，她的斯伦儒雅随和，全然不像之前所见那些狂妄自大傲慢粗暴的洋人。
后来父亲知道这件事，当机立断让她与斯伦断了联系，不许再见面。
可热恋中少女哪肯，在被关禁闭的三个月后终于以绝食消瘦获取了自由。
斯伦不知她的住址，每天都在老地方等她，她鸽了他三个月，他会不会生气？
她谨慎地往小脸上扑粉，描绘好唇膏，换上衣服便匆匆往码头奔去。
尽管九港的十月天不算热，玲曼还是出了汗，发丝胡乱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也顾不得拨开。直到傍晚最后一艘船离开，她也没能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把斯伦弄丢了。
玲曼蹲下身子，眼泪珠子不停地往外掉。也不知过了多久，人们也渐渐减少，她还是执拗地望着，不肯走。
天色渐晚，她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难免被地痞流氓给盯上。他们穿着邋遢，还嚣张地对她吹着口哨，说些污言秽语，甚至动起手来。
玲曼所处的位置并不显眼，流氓们也更加肆无忌惮。
她认得他们，一群只会摇着尾巴乞怜仗势的寄生虫，怕强欺弱。
玲曼宁愿跳海也不想让他们碰到一寸，更何况她识得水性。几乎什么都没想的，她就纵身跃入海面。
海水晃荡起伏半晌，好似从未有人跳下。
流氓们哪里见到这样的场面，九港管辖很严，若是被查到，他们可是要蹲牢子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立刻灰溜溜地逃了。
顷刻，玲曼浮出半个身子，港湾停着几艘旧船，她沿着船壁寻找上码头的台阶。
蓦地，也不知是谁忽然启动船只，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船身向自己扫来，可腰身忽然一紧，那船便被推开换了个方向。
船上传来舵手惊魂未定的喊声，玲曼就已被来人带到了暗处。
她鼻头松动，又忍不住哭了，连连抽泣。
原本面容沉沉的男人变得有些束手无策起来，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身后巨大的蓝尾顺着海浪微扬。
他靠近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张了张唇，嗓音低沉悦耳，说出有史以来同她在一起的第一句话，他说：
“曼曼别哭，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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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哑夫是人鱼续一
原来他是能说话的，在海里。
玲曼望着他，那双向来幽蓝的眸在海波荡漾中清澈不少，本就殷红的唇也愈发红润。
她想起了祖母生前跟她讲过的海妖人怪。
“那是最有耐心的海底捕猎者，他们以绝美的样貌和歌声吸引人类爱上他们，最后在人类放下防备时，张开那张漂亮的嘴，露出尖牙，撕咬人类的血肉。”
祖母用浑浊的眼紧盯着她，说出玲曼一生都忘不了的话。
“他们的唇色越红，就代表吃的人越多！”
那时玲曼六岁，听完大哭，祖母无趣地摆摆手，让她母亲将她抱走。
耳边不停萦绕着祖母说的话，“被蛊惑的人必定会被那些怪物吃掉！”
玲曼全都明白了，明白他为何没有钱包，明白他为何总是按时离开，明白他为何那么迟钝地表明心意……
她不是没有看到他的蓝尾，不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明显变化，可他那样纯良，可她不敢细想，她仍旧对他爱意不减。
她被蛊惑了，所以他会吃掉她么？
玲曼止住眼泪与他对视，声如蚊呐道，“斯伦，我害怕……”
话音刚落，男人的蓝眸动了动，更加搂紧了她，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