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将一碗汤端到我面前说:“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却像到了自己家后花园一样，蹲下身子揪起了她种在冥界桥畔的曼珠沙华:“你糊弄鬼呢，孟婆大人，我好歹也算是个小仙女，看上去就那么好骗么？”
“是是是，你是小仙女，但到了这儿的，可不就是鬼么？学做鬼，就得先学认命啊。”她见我将花一株一株拔的起劲儿，脸上一脸肉疼，连忙放下汤碗来拦，“姑奶奶哎，您跟天帝大人闹别扭，犯得着来冥界折腾我这个小人物么？喝了汤，认个错，你就能回去了……”
我听到她提起那个人，心里顿时不大舒坦了，放过了那些歪七扭八的血色花，我兴致缺缺:“行了，莫提他。我只问你一句，这汤，是他亲自吩咐叫我喝下的么？”
孟婆长袖挥了挥，花海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机。她是背对着我的，做完这些之后方才叹了又叹:“韶歌殿下，您心里既然都明白，就也该灰灰心了。”
我冷笑一声，觉得讽刺极了。
灰心，凭什么？
叫我忘了么？
那又，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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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嶰管声催，人报道、嫦娥步月来。
凤灯鸾炬，寒轻帘箔，光泛楼台。
万年春未老，更帝乡日月蓬莱。
从仙仗，看星河银界，锦绣天街。欢陪。
千官万骑，九霄人在五云堆。
紫袍光里，星球宛转，花影徘徊。
未央宫漏水，散异香、龙阙崔嵬。翠舆回。
奏仙歌韶吹，宝殿尊罍。”
这一首《瑶台第一层》，是凡世之人描绘出的仙人之境。
我原先是不知道这首词的，直到帝夋将我拢在怀里告诉我，这是我名字的由来。
我叫韶歌，这九重天上宫之上，帝夋亲封的未央宫主人。
仙界的人都唤我殿下，面上恭敬得很，因为我是他的义妹。
可我却又偷偷听到他们在背后议论编排我。
皆言我不过是运气好，不过只是一个在帝夋巡幸神碑时被捡来的孤女，如今却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气不过，去找帝夋想要问个明白，难过的同时更带着隐藏不住的无助。
因为就连我自己都猜测他们说的是对的。
否则，为何未央宫住了千年，法术也是帝夋亲手传授，我却连个真身都变不出来。
彼时帝夋在处理公务。他总是那样忙，九重天的大小事务都堆在他肩膀上。
只因他是天帝，是统治者诸天万界的君王。
呆在他身边一千余年，在这天界见了许多新鲜人，可不得不说，帝夋仍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我静静站着，瞄着他的神色，偷偷红了脸。
他终于舍得抬头了。
看见我后，他语气温和，抬手招我过去:“来做什么？平日里不是总嫌弃这九霄殿太没生气，不愿意来么？”
我抿了抿唇，最终狠下心来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阿兄，你觉得我笨么？你可后悔把我捡回来？”
我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自我被他带回这九重天，他便叫我唤他阿兄。
帝夋蹙了蹙好看的眉头又很快松开，他的脾气向来是很好的，尤其是在我面前:“歌儿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
我摇摇头，我知道只要我报出名字，他就会为了我而动干戈:“阿兄，可否告诉我，我究竟是从哪里来，你又为何待我这么好？明明我……”
明明我既不聪慧，也不用功，就像是凡间的纨绔子弟，整日里做些不着调、不讲理的事。
他看上去神色恍惚了一瞬，快到让我抓不住那变化。
搁下了手中的公务，帝夋点了点手指，空中便出现了几行字，便是那首《瑶台第一层》。
他拉过我，将我拢在怀里，不让我看清他的神色，而他的语气就像是结了霜雾，叫人拿捏不住。
“不是要问你从哪里来么？从窥天境里看了那么多人间事，歌儿该认得人间字的。”
“韶歌，你便是从这词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