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那个与我青梅竹马,口口声声说爱我入骨的皇帝。
有一日竟会对我挥起屠刀,还将我的家人赶尽杀绝。
他前脚废了我的皇后之位,后脚册立了新后。
在他封后那天,我一把火烧了凤仪宫。
在熊熊烈火中,我发下誓愿,与他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正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我睁开眼却重生回到了我与皇帝大婚的当日。
这一次我也要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娘娘,娘娘。”
我缓缓睁开双眼,一旁的宫女春桃轻声唤我。她是我的陪嫁丫鬟,也是现在唯一还肯尽心服侍我的宫人。
半月之前,我被废了皇后之位。家中男丁尽数入狱,女眷囚禁于府中,算起来,今日该是他们受刑的日子了。
我爹爹是振国大将军傅毅,娘亲是宁王郡主,我从小便在太皇太后膝下长大。
而如今,太皇太后病逝,我爹也因功高震主而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事发那天,所有替我爹求情的官员均被视作党羽一同发落了,满朝文武哑然,无一人再敢求情。
我在皇帝的扶光殿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却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振国大将军傅毅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男丁尽数处斩,女眷除了我娘亲昭华郡主,其余全部为官婢。
“娘娘,郡主娘娘她……”春桃小心翼翼地呼喊着我,眼中闪出泪光。
“我娘她怎么了?”我坐了起来,抓住她的手臂问道。
春桃垂下头去,她的声音颤抖着,一字一句,犹如刀绞:“郡主娘娘她,自尽了。”
“什么?”我怔怔地看着她,她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不会的,不会的。
我娘她一向豁达爽朗,遇事处变不惊,断不会如此行事。
她与我爹伉俪情深,与我血浓于水,怎肯舍下我独自离去?
伉俪情深……
我忽然心中一寒,喉咙处涌上一股腥甜的滋味,仰面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齐祯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我。
他曾是那个与我青梅竹马的少年郎,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满眼都是我的少年郎变了,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我用布满血丝的双眼含泪看他,忽然觉得可笑起来。这个我爱了十余年的男子,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入骨的男子,有一日竟会对我挥起屠刀,将我的家人赶尽杀绝。
我撑起虚弱的身子,愤然甩开他的手,恨恨说道:“皇上今日来我这冷宫做什么?是想赐予臣妾什么吗?白绫还是毒酒?臣妾都受着。”
他神情凝重,眼底透出一丝悲伤的神色:“容儿,别这样好吗?”
“别这样?那皇上想让臣妾如何?日日簪花抹粉,像那勾栏女子一般取悦于你吗?”我忽然笑了起来,眼中是可怖的恨意。我恨他,恨不得他今日就死,恨不得他像我一样,饱受痛苦折磨,最后堕入地狱。
他沉默良久,伸手抚摸着我的鬓角,柔声说道:“我听宫人说,你已经两日没有进食了,我喂你吃点东西可好?”
我望着他,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他在我面前从不自称为“朕”,从前我以为他待我与旁人不同,如今想来,竟全是为了麻痹我的算计!
我扬手掀翻了他捧在手里的粥碗,碗里的白粥洒了他一身。他愣了愣,目光投在我身上,欲言又止。
宫人们忙上前帮他擦拭着,春桃一下子跪倒在地,哭喊着求情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求您饶了娘娘吧!”
他看着趴在床头喘息的我,垂眸对春桃说道:“再盛一碗。”
“滚!我不想再见到你!”我用尽浑身力气冲他嘶吼着,如今的我,还怕什么?
他定定地望着正在发疯的我,扔下一句:“好生照顾你家娘娘。”便抬脚离去了。
翌日,我睡到近正午方才醒来。高墙之外传来阵阵喧闹之声,像是有什么喜事。
“春桃,宫中今日可有甚喜事?”我望着高墙外的天空,面色如纸。
春桃闻言咬了咬嘴唇,目光躲闪着:“娘娘,没什么喜事。”
我自是不信的,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往凤仪宫外走去。
春桃扶着我走到了宫墙之上,我俯身望去,远处经过一整排声势浩大的仪仗队,礼乐之声不绝于耳。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我与齐祯大婚那日也是这样的隆重,他牵着我的手走入正殿,昭告天下立我为后。往事如昨,却恍惚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今日,是他册立新后的日子,举国上下似乎都遗忘了我这个废后的存在。
齐祯没有让我从皇后所居的凤仪宫中搬出来,只是拨了一个新的宫室给新后居住。也许他对我还存有一丝爱意,这也是我最后能利用的东西了。
我也要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回到凤仪宫,我让春桃替我换了一套干净的素衣,支开所有宫人,将宫门反锁,用灯烛燃着了帘幔。
那一点猩红跳跃着,像有了生命似的,放肆地燃烧起来。我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在火中放声大笑起来。
周围的声音嘈杂起来,我听到救火的声音,宫门被撞的声音。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一身赤红色朝服,向我狂奔而来。
“容儿!”
齐祯的手还差几寸就能抓住我,我向后退了两步,屋顶上的房梁塌了下来,我笑着闭上了双眼……
一切都结束了吧……
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小,我感觉整个身体变得轻盈起来。恍惚间,仿佛有人在唤我,我努力地想睁开双眼,眼皮却似乎像有千斤重。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似有一道强光闪过,我终于睁开了眼,看见的是春桃的脸。
“娘娘,您醒了。”春桃满面春风地说道。
难道,我没死?
我扶着有些疼痛的前额,挣扎着爬了起来,这才看到床上放着一片沾了血的喜帕。这是为何……
我望着春桃的笑颜和宫里的陈设,此情此景,像极了三年前我与齐祯大婚时的样子。
难道……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春桃,如今是何年份?”
春桃被我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愣愣地问道:“娘娘,您今日是怎么了?”
“我问你话,你回话就是了!”
她似乎被我吓懵了,半天才说道:“回娘娘,今年是崇安元年。”
崇安元年,是齐祯刚刚登基的年份!
我居然回到了三年前!
在得知这一切之后,我捂着脸哭了许久,我强忍着内心的狂喜,拉着春桃说道:“本宫要见母亲,现在就要!”
春桃闻言立马跪了下来,劝谏道:“娘娘!今日是您封后的第二日,理应先去觐见太皇太后才是,况且后妃家眷要到年节时方可进宫,娘娘三思啊!”
我缓缓松开她的手,渐渐冷静下来。
她说得有理,既然还有三年时间,倒也不急于一时。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保住傅家。还有三年,应该足够我谋划的了。
傅家的罪名是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想要救他们,要么是削掉兵权,要么就直接造反。
在去觐见太皇太后的路上,我想了许久。
若是造反,我没有必胜的把握。齐祯治国严谨,工于谋略,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如劝爹爹告老还乡,再求齐祯随便给他安个闲职,保住性命要紧。
我正思忖着,轿撵忽然停了下来。抬头望去,匾额上书着“寿安宫”三个大字,我移步下轿,抬脚走了进去。
太皇太后先前与我外祖父宁王曾定下婚约,后来因她进宫,这桩婚事便也作罢。不过因着这份关系,她对我也很是疼爱。
齐祯母亲早逝,故而宫中没有太后,只有他这一位祖母。他从小与我一起养在太皇太后膝下,我嫁与齐祯,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容儿来啦!过来祖母这边坐。”太皇太后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她的身边,我们聊了一会儿家常,转眼便到了下朝的时间。
齐祯穿着一袭龙袍,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祖母万安。”
我抬眼望他,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只不过再回首看时,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味道。
我有些厌恶地扭过头,不去看他。
太皇太后望了他一眼,笑着将我推了出去:“哀家乏了,你且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