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了太子的续弦,
他有白月光,
我没有朱砂痣,
这实在是一桩你不情我不愿的婚事。
我坐在拔步喜床上,百无聊赖地捏着喜床上的桂圆,憋屈等太子挑盖头。
饿是不饿的,从坐在梳妆台那一刻,我爹就见缝插针地给我喂糕点。
只是嘴巴有点儿寂寞。
正想趁嬷嬷不注意把桂圆干塞入口中时,只听得一声轻飘飘的咳嗽。
“咳!”
是瑞儿,我只得不甘心地继续捏桂圆。
瑞儿是我的陪嫁侍女,日后我们便要在皇宫相依为命,直到所有人都认为太子讨厌我,我们才能回明月山庄。
唉,任务艰巨,道阻且长啊……
所以我准备今晚就开始惹太子生厌的计划,爹爹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赢在起始嘛。
我正寻思着,便听闻一串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嬷嬷行礼的声音。
“太子殿下万安。”
哦,我的夫君来了。
在嬷嬷的贺词恭维下,我见到了我的夫君,当今的太子殿下。
他穿着绣有金纹的红色喜服,面如冠玉,眸色平静,无一丝喜色。
我对此感到十分满意,若他面上能够流露出厌恶之色便更好了,我才有借题发挥的理由。
耳旁接连传来贺词,我与太子喝过合卺酒,由侍女伺候褪下华丽厚重的喜服及头饰后,殿内伺候的嬷嬷、侍女、宦官皆陆陆续续退出,留下我与太子面面相觑。
我有些怕,但我不能怂。
瑞儿说我虽终究会出宫,但该有的流程必须有,不能让宫内觉得是我有错在先,那样爹爹便不好发挥。
所以今夜这个房必须圆。
真是为难他,更为难我。
“饿吗?”太子出声打破了沉默,他神色还很温和。
我点点头,决心吃饱了再开始找茬。
事实是,我吃饱后并没能找成茬,微黄烛影下,我喝了些酒壮胆,酒水下肚,浑身热乎乎的,意识开始模糊,只听得他说了一句“太子妃,安置吧”,我们便又返回了喜床。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从前背着长辈看过话本,临出嫁时贺姨拉着我悄悄给了一叠小人书,书上的画面大胆露骨又直白,话本比起小人书都含蓄不少。
幸亏喝了酒,听说那事儿贼疼。
趁着酒劲,我英勇就义般梗着脖子,却只听得一声轻笑。
一股悲愤涌上心头,我都鼓足勇气、做好心理准备了,他居然笑话我?
好的,这一点必须记住,日后让爹爹去陛下那里一并告状。
“母后说我们本不该如此生疏。”他轻声叹息,“簌簌,你不需要怕我。”
簌簌是我的小字,爹爹说,皇后娘娘是阿娘的手帕交,她还抱过小时候的我。只是后来阿娘去世,爹爹镇守边关,关系便淡了下来。
定是皇后娘娘告诉太子我的小字的。
我才不怕他。
他放下床幔,向我靠近,空气中升腾着一股热意。
真的,我单知道这事疼,却不知道这么疼。
呸!老牛吃嫩草!
我才十五,他都二十三了!
热意涌动,我累得上下眼皮打架,昏昏沉沉陷入睡眠。不过这一觉我睡的并不踏实,许是认床,我总觉得不舒坦,末了还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醒来的那一刻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会喘不过气,太子忒没睡相,他的一条手臂横在我胸前,还有一条腿直接压着我的两条腿。
我不仅闷得喘不过气,我还不能动弹。
“太、子、殿、下!”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喊道,恨不得两脚把他踹下床。
“嗯?”他刚醒,睡眼朦胧,嗓音还有些哑,看着我不明所以。
还“嗯”?他是瞎的吗?我大半个人被他捂着,都快闷死了,他看不出来吗?
我扯着嘴角强忍怒气谴责:“你不喜欢我可以直说,可你夜里竟企图将我捂着闷死我,真是其心可诛!”
愤愤不满时脑中灵光一现,我发觉这是个好时机,忙嘴一瘪,做足委屈之色:“我真是可怜,方及笄便嫁了人,盲婚哑嫁也就罢了,你居然还这么对我……”
自然这个时候能哭上一哭便更好,可约摸是头一次发挥,还不大熟练,愤怒是有的,却是怎么都哭不出来,甚至想冲过去掐他脖子。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脖颈上,修长,还有浅浅的青筋浮现。
不行,我得忍住,爹爹说了,万不可让旁人觉得是我有错在先。
他这人脸皮真厚,在我强烈的谴责攻势下,只嘴角有些抽搐,还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我开始疑心自己发挥的不够好。
“簌簌,你昨夜一直在踢被子,翻动,我夜里被冷醒数回,这才按住你的手脚……”
我正欲发难,听了他的话尴尬得扯了扯嘴角,这才细细打量他的面容,在看到他眼睫下方淡淡的淤青时,我讪讪地闭嘴,颇感心虚。
不过片刻,我便反应过来这种情绪要不得,我可是要致力于让他讨厌我的,怎么能心虚呢?
不过他一夜没睡好,又被我无端指责了一通,他应当开始讨厌我了吧?
人一开心就忍不住嘚瑟,我嘚瑟的方式便是絮絮叨叨说话,未出嫁时,便说予爹爹、林伯伯、贺姨还有廷舟哥哥听,如今嫁了人,身边便只得瑞儿一个熟人,那自然是瑞儿听我说话。
正说得兴起时,我听到一阵叩击声,转头便看见太子食指微曲,用指骨叩击着桌面,他神色正经,一板一眼道:“簌簌,食不言、寝不语。”
我觉得他在针对我,真的。
未等我发泄时,瑞儿侧身替我添粥时飞快向我使了个眼色,哦,我反应过来,差点暴露了。
殿内现在人不少,除了太子、我、瑞儿,还有好几位侍女、宦官、嬷嬷,我来了劲儿,搁在桌上的手下滑跌在腿上,然后迅速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令我龇牙咧嘴。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还要剥夺我吃饭的乐趣,你不喜欢我就算了,居然还教训我……”
我埋头搅动碗里的粥,双肩耸动,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加委屈。
然后只听得一串密集轻巧的脚步声,我一抬头,发现他把我的见证人都赶了出去。
那我哭给谁看?
这人怎么这样?
爹爹说得对,上梁不正下梁歪,太子果然不是好人。
他在叹气,揉着太阳穴一副颇为头疼的模样,我以为他会妥协,结果他放下手,一板一眼的神色未有半点改动:“女子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脊背挺直,吃完早膳我们一道去向母后请安。”
我瞪着他只觉不可思议,哦哟,这人不仅没有半点悔过之心,居然还得寸进尺起来了?
我这该死的逆反心“刷”的一下往上冒,我偏不,我就不,气不死他!
我将杌凳往后移了移,然后往桌上一趴,拿着勺子慢悠悠喝粥的同时,还时不时用余光去看太子的脸色。
他皱着眉,三番两次欲言又止,看得我差点笑出声来。
放心,我会再接再厉的。
终于扳回一局。
爹爹说,皇后娘娘是皇宫里唯一的好人,他让我找茬的时候注意点分寸,别气着皇后了。
是以去凤栖宫时我一道都很安静,大抵是安静得不同寻常,太子途中还看了我好几眼。
“簌簌,你不必怕,母后这些年一直很挂念你。”
爹爹也告诉我不必害怕,他曾是陛下的伴读,与陛下相互扶持才有了今日,陛下会照拂我的,还有皇后娘娘,她与阿娘是手帕交,爹爹说皇后会对我好的。
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告诉太子我只是在收敛。
皇后娘娘极美,她神色温柔,嘴角带笑,眸含水光。金色的阳光穿过窗牗笼罩着她,大抵是病了太久,她的精神不算饱满,给人一种既近又远的感觉。
她见了我很是高兴,拉着我上下打量,最后才哽咽着摸了摸我的头:“许久未见,簌簌都长这么高了啊。”
我乖巧坐在皇后身旁:“娘娘,我还会长更高的。”
我才十五,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不像有些人,都二十三了,这辈子估计也长不高了。
“簌簌,要叫母后。”
“嗯嗯,母后,我还会长高的。”
我从善如流接过太子的话。
皇后再次摸摸我的头,然后拉着我的手问了许多关于我在明月山庄的过往。
“簌簌在明月山庄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