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年一度的仙界青年才俊交流大会上,我被邀请作为特别嘉宾压轴出席。
“织锦神君,可以介绍一下被天道选中的经验吗?”
我仔细想了想自己成为神君前的经历,慎重开口:“天道可能喜欢叛逆的神仙,我在成为神官之前就曾经大肆辱骂过天道。”
说罢,我就听到外面一声惊雷,紧接着是几道把人要晃瞎的闪电。
下面的仙子仙童齐刷刷低头记笔记。
我面上沉着冷静,心里已经在暗暗盘算着自己还有几天好活。
我叫织锦,是天庭里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司云小仙。
领着最基本的俸禄,过着每天朝九晚五的养老生活。
唯一不普通的可能是我有个很厉害的娘。
但是仙界人人平等,我娘厉害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其实八百岁还是小仙的人也多了去啦,我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倒是我娘十分在意。
她贵为仙君,人前威严,人后总是絮絮叨叨说都是她害了我。
她飞升之前放心不下我,求司命仙君为我卜卦。
卜卦结果是小畜,厚积薄发之象,司命仙君言之凿凿在八百岁之时会遇见转机。
于是她安安心心飞升走了。
我倒是不信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有谁能拒绝当一条仙二代咸鱼呢?
于是我安安心心躺平到了这把年纪。
司命神君确实有点东西,就在我八百岁那年,我的大机缘出现了。
那天本来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温度、湿度、云量都没有什么异常。
我照常当值,结果发现后殿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我觉得稀奇,用灵力感应了一下,发现大家都在正殿。
于是我又绕回正殿门口,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家人们!我来上班了!”
无人应答。
正在我思考要不要强行破门的时候,殿门从里面打开了。
祈云仙官的脸从那条小缝里露出来,她尽力压低了声音,但是还是咬牙切齿:“死丫头,看我一会怎么罚你。”
我在祈云殿待了这么多年,早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
一把推开殿门,门内站着一个年轻的陌生男仙。
那个男仙笑了笑,说:“在下祁阳仙君明曜。请问你就是织锦仙子吗?”
祁阳仙君?
这就是我和我命定情缘的第一次见面。
我从未见过如此丰神俊朗的仙君。
他恐怕也从未见过如此大嗓门的仙子。
“喜报!有人要娶我了!月老前些日子查看姻缘线,发现我和祁阳宫的仙君有命定的姻缘!”
我气喘吁吁地找到徐放的时候,他正翘着腿躺在祈云殿后山的山坡上晒太阳,还扯了一小片云彩盖在脸上。
我看见他又扯云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抢过那片被他揉得皱巴巴的小云彩,小心翼翼抚平之后又送回天上去,那片小云蹭了蹭我的手,然后嘤地一声就飞得无影无踪。
徐放一骨碌坐起来,皱着眉:“你见过人家没有啊,就命定情缘起来了。”
我在他身边坐下,我说:“这可是上天注定好不好。而且当年我娘找司命神君算的也是我八百岁那年有机缘,厚积薄发,飞黄腾达。”
和仙君成亲结为道侣,这就算顺利过了情劫,然后成为神君,完美!
我给徐放画大饼:“等我当上了神君,我就让你当我门下的仙君,从今往后咱们吃香的喝辣的,整个祈云殿都是我们的地盘!”
徐放嗤笑一声:“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我不服气:“你出息大,你出息最大,怎么没见你也当个仙官。”
徐放翻了个身:“我以后可是大将军,我才看不上这些呢。”
我努力让自己嗤的声音比他更大。
我学着徐放的样子趴在山坡上:“可是你说他会喜欢我吗?”
我一边想一边薅山坡上的青草,回过神来眼前已经空了一片。
我做贼心虚,把碎草又铺了回去,欲盖弥彰地拍了拍,勉强把草地恢复了原样。
徐放凑到我身边,呼出来的热气把我刚刚拍平的碎草又吹得到处都是。
我扭头瞪了一眼他。
徐放莫名其妙:“干嘛,我又怎么惹你了。”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然后忽然很感伤:
“大家好像都会喜欢那种又温柔又美丽,还会弹琴和画画的仙子。“
徐放说:“谁说的啊,我就不喜欢那样的。”
“啊?”我真情实感疑惑:“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徐放语塞:“……你别管。反正不是她那样的。”
然后又安慰我: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虽然你想要配上本大爷还得努努力,但是配个小仙官绝对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纠正他:“仙官怎么了,我八百年都没当上仙官。而且人家不是仙官,是仙君,年少有为。”
徐放忽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命定情缘。就算他不喜欢你也没办法,谁让他自己命不好倒霉。”
书上有句话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有的时候真的会怀疑徐放有没有学过说人话。
徐放这个人虽然说话像狗叫,但是他叫出来的东西不无道理。
仙君是我的命定情缘,不是别人的,这就够了。
于是我决定礼尚往来,主动出击去找我的情缘。
时近黄昏,问道台被夕阳温柔的光影笼罩着。
看见有很多仙长仙子结伴出行,我才恍然大悟,今日是上巳。
上巳就是民间俗称的乞巧节。
置身其间,好像我和仙君也是一对佳偶。
但是我我只觉得社恐发作,尴尬得无以复加。
完蛋,今天把仙君约出来他不会以为我对他有企图吧。
虽然好像我确实对他有那么一点企图。
“织锦。”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吓了一跳:“仙君,怎么了?”
仙君笑了笑,说:“不必如此生分,在私下你叫我名字就好。”
祁阳宫仙君明曜,这是他第一次见面就告诉我的。
仙君地位尊崇,我不敢放肆。
但是他都这样说了,我强迫自己改口:“明曜……“
舌头差点都没捋直。
明曜说:“你随便去看看吧,我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
我有点心动,但是很怕自己闹出来笑话。于是摇了摇头,说:“我就跟着你就好了。”
他打趣我:“没看出来织锦也有这样小女儿情态的时候。”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接什么话,暗恨自己平时话那么多,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成了闷葫芦。
我回过神来,心下懊恼自己怎么又在发呆。明曜已经走到问道台最边缘了,他站在栏杆边上,风把他宽大的衣袖吹得猎猎飞扬。
他和我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他年少有为,游刃有余,端庄矜持,而我整日冒冒失失,仙术没长进多少,看见生人紧张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忽然有些难过,我感觉他这样的才可以被称作“神仙“,而我就只是一个能活很长时间的凡人。
还没等我难过完,神仙就转过身来,对我招招手,说:“织锦,过来。”
我小跑着过去,和他一起站在问道台边缘,层层云彩之下是人间的山川河泽。他伸手驱散眼前云雾,然后指给我看,这是泰山,是人间最高的山,人间帝王封禅都在此。那是秦淮河,是人间最富庶的地方之一,有很多很有才学的男子和温柔美丽的姑娘……
我安静地听着他给我讲这些。
我对地理不感兴趣,平日里看书也都刻意避开此类。今天听他这样讲,有种受益匪浅的感觉。
他慢慢引导着,我偶尔也能接上两句话。
我单方面宣布本次见面,我和我未来的夫君相谈甚欢。
回去的路上,明曜给我讲了他过去的故事。
说他怎样从十二殿考进祁阳宫,说他在人间的见闻,说他曾经的几段情缘。
他说了很多,我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搭腔回应一下。。
然后我听见他问:“你呢?”
我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
他很有耐心地重复:“织锦也说说自己吧。”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真的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回忆。
每天两点一线在祈云殿和寝居之间来回,小的时候被大家当孩子带,长大了之后开始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