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有一夜露水姻缘的少年考上了冥府的编制。
听闻此事,我头皮一麻,扛着麻袋连夜跑了。
原因无他,百十年前,我接任阎王时受了点小伤,需要琉璃骨续命。
好巧不巧,当朝丞相陆珩的身上就有一根。
于是我小手一勾,骗了他琉璃骨,完事后把人一踹,拍拍屁股麻溜跑了。
谁知道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百十年后,我做了冥府的阎王,他成了执笔的判官。
换届大典上,陆珩笑意蔓延,瞳仁里却散着阵阵寒风:“焰箩大人神出鬼没,真是让在下好找啊。”
月神祠里,我和好姐妹姬簌一起光着膀子泡温泉,彼时她和月神成婚多年,儿子已经去东海翻腾过三圈了。
“所以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姬簌递给我一杯星河凝露,拍了拍在温泉里涨红的小脸。
我揭开脸上的锦帕,长吁一口气,简单交代了一遍自己的罪行。
无非就是……
我在他情动不已的时候,捅了他一刀。
姬簌摸了摸鼻子,为陆珩仗义执言:“……那你确实挺不是东西的。”
我是不是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陆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在人界的时候,他的死对头兵败,情急之下把我掳走,想借此威胁他放过一家老小。
谁知这损塞假意答应,实际上根本没想给对方留活路。
一接到我,二话不说就把死对头全家推进了蛇窟。
好嘛,活菩萨我见得多了,活阎王还是头一次见。
我痛心疾首,捂着胸口哭诉:“你说他好不容易有个成仙的机会,干嘛非要来冥界?去天界当个仙君不香吗?”
姬簌见我满脸愁容,有心安慰道:“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他还对你抱有一丝丝非分之想?”
她挤眉弄眼,让我瞬间明白了是哪种“非分之想”。
我“哗啦”一下站起来,张口灌了一口凝露,“不可能!你是没见过他。那张阴郁地不能再阴郁的脸、恨得不能再恨的模样,但凡我跑的慢一点,就被他扒皮拆骨生吃入腹了!”
报复!他绝对是来报复我的!
想到这,我又皱起一张小脸,“可我去鬼事部问过了,他是拿着上头的推荐信和阳间的业绩表亲自到冥界应聘的,流程规范,程序正当,挑不出一点毛病。现在上头严打滥用职权,咱也不好暗箱操作。”
姬簌抹掉被我溅了一脸的水,若有所思,“可就算如此,如今你是阎王,他只是个判官,你怕他作甚?”
这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我怕他作甚?
虽然我法力不高,但我地位高啊,有的是法子给他穿小鞋。
正好西王母蟠桃宴就快到了,到时候我两手一摊,把棘手的案子都丢给陆珩。手忙脚乱之下,难免不会出纰漏,届时我再借题发挥,让鬼事部炒他鱿鱼还不简单?
我搂着姬簌的脖子狠狠嘬了一口,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冥界。
一连几天下来,除了四目相对时会被剜一眼,倒也相安无事,我满心期待着蟠桃宴的到来,不想当天却出了变故。
西王母准备的三日醉可谓后劲十足,还没踏进冥府大门,我的脑袋就开始嗡嗡作响,一个不留神,差点摔在了寝殿门口。
还好一双大手及时捞起了我,可没等我站稳,又烫手似的放开了。
“咚。”膝盖忽然一痛。
场面孝顺了起来。
这尼玛还有救人救一半的?
抬头一瞧,陆珩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唯有耳尖的一点潮红暴露了掩藏的情绪。
这么一瞧,倒有几分从前的乖巧模样。
我站起来顺了顺衣裙,崩住了阎王大人的体面,“来送生死簿?”
陆珩耳尖的红还没有褪去,颇为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想到奸计就差临门一脚了,我也没功夫和他生气了 ,夺过他手中的生死簿,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然而越看,我越郁闷……
他娘的,为啥挑不出一点错处,不仅如此,好几个让我头疼不已的陈年旧案也被他顺手处理了。
真不愧是少年丞相。
啊不对,真是气煞我也。
借着酒劲,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个没忍住……
揪着陆珩的领口打起来了。
没错,在我印象里,我应该是跟他打起来了。
可是第二天醒来,满地的凌乱告诉我:“不是哦,你不但没打他,还跟他这样那样嘿嘿哈哈了哦~”
我望着面前放大的俊颜,眉头突突跳了两下,原地起跳弹了开来。
不是不是,让我捋捋。
第一步怎么开始的?
左勾拳还是右勾拳?
然而没等我捋出个子丑寅卯来,陆珩就醒了。
这人神色清冷,半撑起身子看我,衣衫开到了胸前,如玉的肌肤上还分布着可疑暧昧的红痕。
不是吧,不是吧,陆珩又被我玷污了??
等等,什么叫玷污?
什么叫又!?
见我一副吃了死苍蝇的表情,陆珩冷笑着拢了拢里衣,掩盖住左肩的疤痕,开口即是嘲讽:“怎么,又想捅我一刀吗?”
当然不是!
我就是……
就是满胸肌都是脑子,暂时没缓过神来罢了。
好了友友们,我缓过来了。
现在开始哭了。
造孽啊!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贪那两壶酒!
如果我不贪那两壶酒就不会恶向胆边生,如果我不恶向胆边生就不会扑倒陆珩,如果我不扑倒陆珩就不会被他抓住小辫子,如果没有被他抓住小辫子我就不用和这张臭脸朝夕相对!
“签字。”
“好嘞……”
冷冷的声音从旁传来,我抹掉一脸的苦大仇深,接过陆珩批好的折子,乖乖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那日荒唐以后,陆珩就在阎王殿里扎了根,嘴上说是优化工作流程、提升工作效率,实际上就是伺机报复!
但凡我有点风吹草动,炽热的目光就会随之而来,把我烫个气血两虚、双腿打颤。
我当然也拒绝过,可是“不行”两个字刚刚说出口,陆珩就放开了刚刚合上的里衣。
那精致的锁骨,流畅的线条,撩人的腹肌还有满身的红痕……
不好意思,擦下鼻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陆珩虽然脸臭,收拾烂摊子的手段却是了得,一来就分走了我不少压力。
悬而未决的、看不顺眼的、没事找事的,通通往那边一丢,不出两日就能有个满意的解决方案。
我多了大把招猫逗狗的悠闲时光,一来二去,还有真点离不得他了,还是姬簌来信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我才恍然发现事情不太对头。
他太平静了。
除了偶尔酸我两句,没事瞥我两眼,就是悄无声息地批折子,安静地不像来找我报仇的。
但我会松一口气吗?
我更忐忑了好不好?!他还不如拿把刀架我脖子上逼我磕头认错呢!
不过装归装,狐狸终究是藏不住尾巴的。
今早进阎王殿时,陆珩就神色古怪,一边把左脚跨过门槛,一边轻描淡写地问我吃不吃糯米糕,眼神还有有意无意往我身上瞥,好像生怕我不吃似的。
精明如我,怎可能上他的当?
他平时都是先迈右脚进门的!
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哼哼,不用说,糯米糕里肯定下药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已脑补出一出大戏——
在我被药倒的瞬间,陆珩突然自暗处跳出,对着我的腰子捅下狠狠一刀,完事还恶狠狠地嘲讽我说:“饭桶死于嘴馋。”
啊,他好狠毒。
我飞速将糯米糕收入怀中,不给他一点反驳的机会,“多谢陆判,我一定带回去好好品尝。”
陆珩的神情松动几分,似是没想到我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轻轻“嗯”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桌前。
笑死,还是那么好骗。
神经紧绷了一天后,终于到了下值的时候,作为反内卷第一人,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眼看着快到饭点,我麻溜收拾起了东西。
可就在我脚底抹油准备去找乐子时,陆珩又一个闪身拦住了我。
“我开了一坛长生醉,一个人喝不完。”
眉眼精致,透着冷淡,语气却很……
娇羞?
后脖颈子上的小汗毛突然立了起来。
虽说过去在人界的时候,我为了套他近乎,经常去丞相府讨酒喝。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