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才知道,我前三次落选的原因不是能力不行,而是他俩年轻时候非法上访,影响我政审。
这事他们心知肚明,却一年年瞒着让我继续考,没想让我上班,只想我卖个好价钱。
逢人说起来,有个985毕业的女儿,正在考公务员,婆家还难找?
这次找到个四十多岁的老哑巴,我只要考上了公务员,人家愿意多给十万彩礼,一共三十万。
全都用作我弟弟上门提亲的彩礼。
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故意让他们接到复试的电话,给了他们这样的暗示。
“你们尽快把户口本寄来,我复试要用。”
我妈急着问我:“真的?给你寄户口本,你就能当大官,吃公粮了?”
父亲一把夺过电话:“你还住在那个青年旅馆吗?我和你妈亲自给你送去,买最后一班票,明早上就到。你交完户口本,跟我去见见周…….见个人。”
我忍不住冷笑。
这就露出马脚了?
从乡下寄最贵的顺丰也就十几块钱,他们过来火车票却要好几百。
为什么非要来?
想拿彩礼先得领证,亲自把我控制住了,还怕三十万跑了?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也在我的算计之中。
那天我迅速收拾行李藏在了前台,只留几样水杯拖鞋摆在明面上,他们来的时候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至今记得那天,我妈看我的眼神仿佛饿狼一样。
我爸毫不犹豫坐上了床铺脱裤子,两人毫不在意同屋女生的异样目光。
“明天你跟我去见个人。”
我直接戳穿他:“是见我未婚夫吧,周志伟……叔叔?”
爸妈的脸色一下子很难看,我妈心虚地问我:“谁告诉你的?”
我拉了把椅子坐下,开门见山说:“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今天去打听清楚了,我这事十拿九稳,但想当官需要钱,人家说先拿五万出来。周志伟家给彩礼了吧?你们拿一些给我。”
大学到现在我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他们看我的眼神很陌生,甚至有些…….害怕。
我爸暴跳如雷:“你说什么混账话!一分钱不赚还跟老子要起钱来了?!”
我小的时候怕他,但现在长大了。
他凶,我比他更凶地掀翻了桌上所有东西,疯疯癫癫地警告他们:“你们可想好了,没有这五万,人家就把位子留给别人了。到时候你们损失多少钱?城里户口也办不了!你们想想清楚!”
“李俊…….咱儿子他,二十五万提亲也够吧?要是女娃丢了公家饭碗,人家只肯给二十万,到时候咱……”
我哐啷一声摔了椅子,把小声嘀咕的我妈吓得一个机灵。
我爸近乎嘶吼:“你反了天了!你这是干什么!”
我拍拍桌子:“要你们快点拿钱!李俊那小子二十五万够了,给你们亲女儿五万都不肯?我要是现在走了,李俊可就一分钱拿不到了!”
想到这种可能,两人的脸色瞬间变了,拿出手机哆哆嗦嗦给我转账。
那表情好像身上掉了块肉似的——心疼。
我就是要从他们身上活生生咬下来肉,卖我的三十万转身拿给儿子挥霍。
世界上有这样的好事吗?
他们吞了多少钱,就得给我吐出多少!
离开ATM机,我妈枯瘦的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声音哑哑的:
“我们跟着你去交户口本,现在就去。”
她好像生怕我跑了,一路上都死死攥着我的手腕不肯松开,在外人看来仿佛什么亲密的母女。
真是好笑。
我带着他们去事业单位门口转了一圈,假装进去交户口本,其实保安连门都不让我进,我很快就被赶了出来。
顺便把户口本藏在了人家车棚里。
很巧,隔壁就是民政局。
刚出门我就见到了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周志伟。
爸妈铁青着脸不说话,我妈上前狠狠攥住了我的手腕,沉默着拉起我朝民政局走去。
我淡淡笑了,装作乖巧,任由他们摆布。
直到窗口前,人家问我:“身份证拿出来。”
我两手一摊,口袋空空,所有人都傻眼了。
“身份证丢了,掉在厕所了。”
“那…….户口本带了吗?”
我理所当然地说:“户口本交了啊,也没有。”
盯着爸妈像要杀人似的目光,我故作无辜说:“没证件这婚怎么结呢?”、
我妈再怎么搜身,都没找到证件,最后被人家赶了出来。
出门时,我故意满脸歉疚,对父母说:“是我粗心,要不你们回青旅看看?要是身份证落在桌上呢?我记错了也说不定。”
他俩的眼睛瞬间亮了。
毕竟周志伟就在这,拿了人家的钱,再不领证,周家反悔怎么办?
我见他们动心了,主动拉着周志伟的衣角,“你们放心吧,我俩就在民政局门口等着,你们赶紧去,再晚民政局下班了。”
俩人一听立刻朝青旅赶,殊不知等待他们的是抽屉里那些身份证碎片。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我趁周志伟走神,溜回去把户口本捡了回来。
他一个哑巴,等找到人帮忙,我已经坐上回青旅的出租车了。
我立刻取走藏在前台的行李,像疯了似的跑出青旅,再也没有回头。
父母弟弟的户口都在一本上,而当年为了躲超生的罚款,曾经把我过继出去,又领养回来。
所以我单独在一本上,没有合并回去。
现在看来,他们从始至终没把我当做家人。
正好,我也不想要这样的家人了。
那时,忽然有人站在我面前,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挡住我头顶的光。
“……保洁阿姨,我看你急匆匆走了,你的书落下了。”
当时的我从不化妆,头发随手一扎,身上穿着高中时候买的大粉色羽绒服,保暖裤,红色棉鞋,眼圈也红红的,可能真的像个保洁阿姨。
“我不是保洁阿姨,是我的书,我不要了。”
退房时候我丢了几本砖头一样厚的参考书。
他小心翼翼地按住我的行李箱,问:“可以给我吗?我需要,我和你买行不行?”
我反问他:“你上高中吧?那些全是大学竞赛用的书,你买?”
他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给我看身份证,程寒,二十岁了。
他忽然掏出两百块钱给我。
“这些够吗?你拿着吧,书上写了那么多笔记,很值钱的。”
新书也不值二百啊,他真是人傻钱多。
“你给我个微信,书不值二百,我没现金,多余的钱转给你。”
他一下子愣了,半晌才缓缓输入号码。
后来酒桌上玩真心话,问他被多少个女孩子要过他微信,他说:
很多,但是一个没给。
就给过未来媳妇。
当时他看到了书上的笔记,细致工整,和我的外形完全不搭,没想到都是我的书,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给了电话号,有了交集。
爸妈的电话很快追来,他们发现被骗,气得七窍生烟。
我爸干脆和我撕破脸,“你给我滚回来!我是你亲爹!我说的话比天还大,你敢不结婚我打死你!”
“有能耐你就试试?我也正式通知你,我在户口本上是养女,我会去办解除收养协议。想养儿子想弄钱,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吧!”
他们长久的沉默,然后我听见了一句脊背发凉的话:“你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长大的,就是死了烧成灰,也得听爹娘的安排。”
那时我刚在律师事务所旁边的花坛坐了一夜,听完狠狠把电话挂了,转身就走。
我可以给他们养老送终,但不能像个工具一样被利用,做扶弟魔。
那天等律师事务所开门,我立刻进去咨询。
办那个协议需要一笔钱,虽然我有五万,但我不想花这恶心的钱。
那时候我的新工作还不满一个月,为了稳定下来赚钱,我决定先找个住处。
虽然还有些迷茫,但生活充满了希望。
我让中介找离公司最近最便宜的一套房子,房主电话发来后,竟然是我的大学室友张倩。
我直接从微信联系张倩,问她有没有房子出租,她很快赶来。
一居室,铺着松松散散的实木地板,厨房厕所都有拆砸过的痕迹,管道外露,两个水池都裂了。
卧室里的有一整扇青绿色的暖气片,上面印着牡丹花,除了电灯再没有其他电器,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