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在血泊中,看着我的丈夫带着他心爱之人扬长而去。
死之前,我只觉得他的那双腿太能跑了,该折断才是。
没想到机会来的如此之快,再一睁眼,我回到了九年前。
我未来的丈夫,现在的太子殿下,就躺在悬崖底下人事不知。
他这双腿,是该折了。
在上一世的轨迹中,太子围猎遇刺,连人带马摔落山崖,是我找到他,背着他走了一天一夜才救回他一命。
此刻他静静地躺在碎石间,等着我俯下腰身。
我确实也这么做了。
就算受伤昏迷,我的太子依旧是这世间最丰神俊秀的男儿。
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迷恋他,并且干脆利落地挑断了他的脚筋!
疼痛令他抽搐不止,血腥味扩散开来时,太子挣扎着睁开了眼。
我望着他说:“殿下,你还好吗?”
我可以猜到此刻我的语气有多温柔,神情有多怜惜。
毕竟,从今往后他就跑不掉了。
他这么乖,我怎能对他凶得起来?
太子看到我时是有些诧异的,不过他刚想动,就痛得直冒冷汗。
敏锐如他,一刹那便找到了痛苦的来源。
接下来如我所料,太子知道他的腿废了,一时无法接受,崩溃不已。
因为一旦废了腿,他汲汲营营半生的皇位就捞不着了。
我搂住他,制止了他捶腿的行为。
“殿下你如此伤害自己,岂不是中了幕后之人的圈套?”
“再则,你还有我,就算你成了残废,就算你永远无法坐上皇位,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我的太子殿下一向多疑。
果不其然,他想通了关键,咬牙道:“害孤者,孤必要他付出代价!”
可以想象,接下来他会猜测是哪位皇子策划了刺杀,目的就是为了废掉他,以绝了他登基上位的可能。
毕竟皇位可以传给任一皇子,就是不能传给一个残废。
“殿下放心,你不是一个人,我和镇国公府都会站在你身后。”我轻声安抚他,就像安抚一个被捧在手心的珍宝。
而他总能第一时间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一如此刻,他紧紧抱住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在我怀中流泪,这种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因为他是如此的需要我。
我想,该为他打造一座黄金牢笼,这样既配得上他,又能保护他不受风雨催折。
我一如既往地背着他找寻出路,只不过前世他是因昏迷无法行走,现在却是再也走不了了。
一路上他清醒着把我的辛苦看在眼里,都能主动给我擦汗,温柔地关心我。
你瞧,他多么体贴,这种体贴在我们之间还真是久违了。
当年他需要我家族的势力,刻意接近我、诱骗我,曾经的柔情蜜意,一世一双人之许,在他登上皇位,借镇国公府的势力平定朝堂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现在嘛,我心情愉悦,为他能永远温顺兴奋不已。
按照前世的记忆,我避开有可能遇到刺客的方向,终于在天黑前踏上了官道。
没多久我们就和镇国公府的搜寻队碰上。
我的二哥,英武不凡的柳小将军骑着高头大马,神色焦急地朝我奔来。
他显然把我身上的太子给忽略了。
而我对着多年不见的二哥灿烂一笑,紧接着软绵绵地倒在他怀中。
见我“昏迷”过去,二哥十分担心,只吩咐手下“把太子殿下送回宫”,便抱着我进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往镇国公府赶,我在中途睁开了眼睛。
二哥神色如常,分明一早就看出我是装晕,但他没提这事,只板着脸教训我:“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旁人再如何又与你何干?你若有个三长两短,父亲怕是也活不成了。”
我知道他是在说我不顾劝阻,追着刺客跳下青峰崖的事。
“二哥,我有分寸的。”我冲二哥撒娇。
这也是我自傲的地方,我自小习武,再加上天赋异禀,现在二哥都打不过我。
所以青峰崖的高度伤不了我,我也能很快找到昏迷的太子。
二哥最看不得我骄傲自满,冷哼一声就说:“既如此自得,你装晕作甚。”
我靠向身后的软枕,认真回他:“没办法,眼不见为净嘛,要是不这样,我怕自己无法把萧策交给别人。”
萧策便是我的太子殿下,他名字好听,人也好看,就该是我的。
我的东西哪能让旁人碰了去?
不过现在时机未到,我还得忍。
二哥不说话了,回到镇国公府,父亲和大哥都对我嘘寒问暖。
我的父亲镇国公更是老泪纵横,拉着我一口一个乖女儿。
看看,我有权有势,还有父兄的宠爱,从小到大哪位贵女公子见了我不是笑脸奉承?
偏偏萧策借了我家的势,最后还要我给他的真爱腾位置。
想到萧策,我挥退下人,给父兄倒上茶,郑重其事地开口:“爹爹,女儿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看我如此严肃,他们也正了神色。
“娘亲不是突遇山匪而亡,而是老皇帝忌惮你,想要暗害你不成,反害死了娘亲。”
这个消息还是前世萧策为了取得我家的信任,主动揭露的。
我父兄皆是天纵奇才,手里握着整个国家三分之二的兵权。
也正因如此,萧策才急于获得镇国公府的支持,又在坐稳朝堂后,一手策划了南巡刺杀案,致使我在冰冷的海面上被无数死士围攻。
他带着心爱的女人一走了之,而我的血液被冲刷,尸体被丢进海里。
我承认是我傲慢了,我没想到萧策能在自己身上下毒,通过他的接触,毒素令我神智昏聩,才一时不查被死士偷袭。
老皇帝害死了娘亲,萧策害死了我,算起来,我柳家和他萧家已然不可能共存。
此言一出,父亲直接捏碎了手里的茶杯,两位哥哥同样胸口起伏不定。
从小到大,父兄从不会怀疑我话里的真假。
我说,他们就信。
不知沉默了多久,父亲拿出随身携带的排位,沉声问我:“你是如何想得。”
母亲的排位被父亲珍爱在怀,我注视着我的父亲、母亲和哥哥,突然大笑出声,“他们都想坐稳那个位置,既如此,这天下便姓柳好了!”
我听到了自己的笑声,阴冷又可怖。
但我不在意。
从老皇帝害死娘亲那刻起,萧柳两家注定会敌对。
再者,若天下都是我家的,萧策才不会再有别的心思。
忘了说,我叫柳玉砚,我爹爹叫柳天霸,父兄都觉得自己的柳姓不错,所以当个国姓也没什么关系吧。
晚上用膳时,仅有的几个下人依旧默不作声。
他们有多害怕我们,我看得出来。
无非就是我们一家人都有病,从父亲哥哥到我,我们一脉相承的病态。
典型的例子就是——娘亲已经去世七年,但迄今为止,娘亲的部分骨灰还被父亲随身携带,饭桌上也留着娘亲的位置,摆着娘亲的碗筷。
起初父亲还吃掉了娘亲的骨灰,就为了与娘亲合二为一。
当时奴仆们吓得面色青白,我们三兄妹却为此欣喜不已。
因为我们都爱着娘亲,娘亲也爱我们。
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这有什么不对呢?
此刻我用着热腾腾的饭菜,对着娘亲的方向兴奋道:“娘亲你别着急,很快就会有乖女婿来给您磕头了。”
今晚才给娘亲透了底,第二日太子殿下成了废人的事便被传的沸沸扬扬。
我到太子府上的时候,府里的下人战战兢兢的,一看到我犹如见到了救星。
“柳小姐,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太子殿下一整日滴米未进,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萧策的贴身太监梁寻一脸担忧,与我说话时还时不时朝我身后看。
我知道他期望见到的人不是我,而是萧策的所谓真爱——户部尚书之女林如月。
前世,他们俩人私相授受时,就是梁寻替他们出谋划策、为他们打掩护。
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我笑看他,直到梁寻再也说不下去,才拍了拍他的肩,“梁公公,殿下有你伺候,我很放心。”
也不管他会如何想,我踏入寝殿,一眼对上萧策阴鸷的目光。
侍女端着药碗,劝慰良久他也拒绝喝药,只是一直看着我,试图用这副摸样劝退我。
我浑不在意,拿过汤药,吹凉了递到他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