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我踏出了监狱大门,带着养父回家了。
看着眼前这座城市,它总是那么阴郁,好像时时刻刻都被黑云笼罩着。
我叫钟莉莉,和很多人一样在毕业前交了一个男朋友。
去年9月,22岁的我在一所普通本科大学毕业。
为了可以和男朋友苏朋在同一所城市,而留在了一个郊区的单位。
苏朋是本地人,工作在市区,自然住不到一起。
我独来独往惯了,索性让苏朋替我租了一间民房。
房子建在一棵大树下,外墙的老砖早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屋檐上早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山滕。
整个门庭被掩盖得严严实实,阴冷而潮湿,带着一股淡淡的腐木味。
房东是附近的村民,一个姓吴的老妪,面相看起来很和善,对我总是笑眯眯的,只是不爱说话。
一天夜里,我熟睡中被一股尿意憋醒,隐约听到一阵锄头敲石头的声音。
「哐当。」
「哐当。」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我拿起床头的手电筒,迷迷糊糊地起来上厕所。
然后走出门去,看到吴老太背对我正拿着一把锄头费力地挖着什么。
我走上前用手电筒一照。
眼睛猛然瞪大了。
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竟然是一堆骨头、牙齿之类的东西,看起来白深深的,中间夹着一些乱发。
一条条蜈蚣、蚯蚓从骨头接壤的缝隙里钻出来,密密麻麻的。
「呕!」
我只感到一阵反胃,一口隔夜饭直接吐了出来。
吴老太被偶尔闪烁的光线打扰,缓缓转过头来,脸色在手电筒光线的直射下显得格外阴郁。
她没有说话,提起锄头就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心里一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却看到吴婆婆绕过我进来房子,不一会儿就端出来一盆尿来。
只见吴老太把尿倒在了这堆骨头上,一股腥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缩到墙边,颤颤巍巍地指着吴老太。
「您……您这是在干什么?」
吴老太眯着眼睛,在惨白的月光下,看起来没有一点儿活气。
过了半响。
她才睁大眼睛,神情似乎有点尴尬,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
「我们这里有个说法,挖地时挖出这些不吉利的东西……邪乎得很咧,得用尿泼……」
我听着吴老太的话,顿时感到头皮有些发麻。
对眼前这位老人忽然有些陌生起来,可我又说不出个端倪来,就找了个借口回房了。
一阵冷风轻飘飘地穿过窗户,挑逗着窗帘。
然后悠悠荡荡地吹过村庄,朝着后山的方向卷去。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像闻得到淡淡的死亡气息。
一闭上眼睛。
脑海里就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那些尸骨上的蜈蚣和蚯蚓,不断地在我的眼前摇晃……
正当我为此苦恼不已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串零散的脚步声。
仔细听的话,还夹杂着些许咳嗽,由远及近。
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
右手缓缓摸向了席子底下藏着的一把小刀。
「砰,砰,砰。」
敲门声适宜地响起,由清脆到沉闷。
从走道里一直延伸到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开门。
忽然「咿呀」一声。
门开了。
吴老太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两只眼睛像成精的老鼠一样飘忽不定……
我连忙看了看她的双手,发现没有拿着砍刀锄头之类的,才松了松握紧小刀的手,悄悄把小刀塞回席子底下。
刚想开口,却被她沙哑的声音给顶回了肚子里。
「今晚看见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你可能觉得很奇怪,婆婆我也不是迷信的人,只是有件事,我的确有些后怕了……」
吴老太的眼神飘忽不定,脸色稍微犹豫了一下。
「你自己也明白,哪怕是郊区的房子也绝对没有像我这里这么便宜的,你之前也很疑惑,我说不差钱,其实也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我紧紧地盯着吴老太的干枯的脖子。
喉咙不自觉地滚了滚。
手掌已经紧紧地抓了起来。
「这房子原本是我死去的儿子住的。」
听到这话,我忽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整个后背都是凉飕飕的。
吴老太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仿佛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已经把双眼紧闭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
「我的命的确很苦,老公是个酒鬼,隔三差五地跑出去喝酒」
「每次喝醉,还没进门就耍酒疯,动不动的打我,拿着滕条狠狠地抽啊……还有我那可怜的儿子。」
吴老太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令她极为愤怒或是害怕的事情,身体竟然微微地颤栗起来。
后来。
在一天晚上。
她的丈夫就抛弃了她,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丈夫在的时候,吴老太活得苦不堪言。
但家里真到了没有男人的时候,靠着她自己将儿子拉扯大,日子的确不好过。
眼看着儿子成了亲,没过多久就抱上了外孙,似乎就要过上好光景了。
可是。
儿子却在儿媳生产的前一天,开始做起怪梦来。
梦里总有一个人呼唤着他的名字。
微微地。
朝他走来,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说到这里,吴老太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坐在她身旁,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还好她自己缓了过来,擦干了眼泪只有,两只眼睛都红肿了,微微向外突着,似乎就要掉下来了。
我感觉自己的心蓦然一跳,差点跳出喉咙。
连忙站起来。
「吴婆婆,我看时候不早了,要不您先回去歇着把?我们下次聊,下次聊……」
可是吴老太像是没听见我说话似的,直勾勾地站在那里。
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床边的角落,嘴里念念有词。
「儿啊!你好惨啊,你那个老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连儿子也不要,就跟别人跑了,去给县里当官的做情妇去了,又只剩下我一个老婆子了,拖着个小孙子,难啊,天啊……」
吴老太正嘟哝着,时不时拿出一条紫色的手帕擦拭眼泪,我看她感叹至深,一时也不好再让她回去。
谁知道这时。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
“嘎——叽”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门外。
吴老太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她连忙把头往后一扭。
怪叫了一声,朝着门口跑了出去。
我被吓得一哆嗦。
连滚带爬地把门反锁,一个人挨着木门呆坐了下去……
九月的天气,热燥的很。
我爬起来心有余悸地拨通了苏朋的电话。
「周末你能不能来陪陪我,房东特别奇怪,我有点害怕,顺便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隐约响起来几道鞭挞的声音。
「你在干嘛?」我有些疑惑。
苏朋似乎思索了很久才开口,声音有点不自然「刚刚有个蟑螂,明天九点我开车过去,宝贝你也知道,车子是我兄弟的,晚上还得给他送回去,不能陪你过夜了,等我再赚一点钱,就把你接过来,好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听到苏朋说要过来见我,我还是有些开心,笑着回应「好,今晚睡早点。」
挂断了电话,抬起手细细的把观着苏朋送给我的定情礼物。
这是一个手链,上面的细碎里还挂着几个细小铃铛,走起路来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可以看的出来,他对我很上心,知道我喜欢铃铛碰撞发出的悦耳的声音。
我转身看向窗户的外面。
「真好,很快就可以看见他了。」
月光懒洋洋地洒落在大树上,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蟋蟀的叽喳声,我关上了窗,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砰砰,砰!」
大门本就老旧,敲门声更是令人感到耳根不舒服。
半夜被人连续敲击大门,任谁都会被吓的一哆嗦。
我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皱起鼻子嗅了嗅,木头腐朽的水汽中隐约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腥味。
心中陡然一沉,是血!
我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难道是吴老太?
我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靠近木门,门上有个小洞,是个人为制作的劣质猫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