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滑着我裸露出的后背,随即落下一串轻吻,似是有无限爱怜与温存。
我小心躲着他的触碰,只听他低低地笑起来,伸手将我捞进了怀里,亲了亲我的脖子,“你还要生气吗,明明是你给朕绣的荷包,是咱们俩的东西,你竟然让贵妃递给朕,她怎么配呢?”
我不吭声。
待他走后,我撑着身子起来,看见了身上的斑斑红痕,看见了挣扎间断裂后滚了满地的珊瑚珠,还有那椅子上绣了一半的花样,忽然间觉得十分疲惫。
正文:
引
我是皇帝最心爱的女人,但他并不愿意娶我,因为忌惮我哥哥的兵权。
于是他封我为护国神女,命我长住宫中,给我无限尊荣。
但我很清楚,他只是想让我做笼中之鸟罢了。
一
我和萧恒衍是青梅竹马,他经历九死一生终于当了皇帝,然后封我做了神女。
神女,这上天下地顶顶尊贵的身份,显赫的一批,也荒谬的一批。
明明我与他一起长大,他为我摘过花,陪着我一起放过风筝,亲自参加我的及笄礼,将他最珍爱的玉佩亲手系在我的腰间,约作定情。
明明他与哥哥最是要好,约定要做好兄弟,要一起策马扬鞭,征战沙场。
我知道皇宫里的日子不好熬,他的母妃因为牵涉进巫蛊之祸被赐死,他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在宫里处处受人凌辱。
我的日子也不好熬,父亲坠马而亡,家里长房的叔伯趁机把控家中权柄,对我和哥哥多有苛待,让我们也吃了很多苦。
哥哥为了能护住我,咬牙上了战场拼杀,几次死里逃生,浑身都是伤疤,硬生生一步一步杀出一条血路,搏出来一个将军之职。
他在内宫卧薪尝胆,小心翼翼培养自己的势力,终于成为权力场上最有实力的皇子。
我以为,乌云总能散去,可他痛苦地告诉我,如果想要上位,就必须要获得五姓大家的支持,所以他必须娶第一世家王家之女为太子妃。
他握着我的手,一声声唤着我,“阿萝,对不起,我没得选择,眼下走到这个地步,我不能输。”
我懂朝廷争斗的残酷性,我也知道他并没有退路。
所以我愿意让步,愿意等。
我还记得,在他大婚的时候,满城都是大红灯笼,红艳艳的,那是我在梦中曾见过的大婚,可它再也不属于我的梦了。
哥哥气得咬牙,自己告病不去东宫恭贺,一个人在院子里喝闷酒。
我去给他送醒酒汤的时候,他醉醺醺的拉着我说:“妹妹别伤心,等哥给寻更好的人家,定给你寻个如意郎君,不让你受委屈。”
若他负心薄幸,绝情绝义,我想我定能断的干干净净。
可是他没有负心,他只是迫不得已选了一条能给自己提供支撑的路。
而且,他要我等,等他登基之后就册我为妃。
他说了,就算是不能做他唯一的正妻,我也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他说了,我便信。
后来萧恒衍登基,地方封王叛乱,哥哥率军兵分五路,狠狠挫败了封地军队,终于稳定了政局。
在他行祭天大典的时候,礼器忽然升起五色烟雾,占星台的官员大喊这是吉兆,是上天显灵,将赐神女降世,保佑大梁,并且当场拿出星盘开始推算,报出来一串生辰八字,与我恰巧契合。
周围民众铺天盖地地呼唤着“天降神女,天佑大梁。”
萧恒衍立刻颁发圣旨,册我为大梁神女,长居宫中,为国祈福。
他站在高台上望着我,我含笑接旨,笑得十分真诚。
二
宫里的日子并不坏,毕竟我是得上天庇佑的神女,要是有人难为我就是影响国祚,是对大梁有不臣之心。
因为是神女,我可以不用行跪拜礼,并且我向任何人行礼,任何人都得给我回礼,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萧恒衍总是来看我,他如往常一般唤我阿萝,给我带各种各样好玩的小玩意,一如曾经那样。
他努力想要营造出我们过去彼此倾心的情境,好像只要什么都不理会,在这殿中,就只是昔日相爱的两个人。
而我总是毫不留情地点破他的臆想,用冷冰冰的态度昭示着我如今这拜他所赐的笼中之鸟一样的身份。
毕竟,养宠物就得有养宠物的自觉,你既想它在笼子里被肆意赏玩就别奢望它时时都揣着一张好脸去感谢这失去自由的人生。
他也好脾气,对我的任性放纵都极尽包容。
廊下的玉兰新开了几枝,香的很,知道我喜欢玉兰,他亲自铰了给我插花瓶里。
我翻着书库呈上来的孤本游记,旁边沏着才进贡的珍品云雾美人尖。
萧恒衍坐在我对面给我剥橘子,是头茬进贡来的南橘。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偶尔几缕风裹挟着雨丝擦着窗纸。
这些日子总下雨,潮歪歪的让人不舒服。
御膳房新研制出来的青梅膏酸甜可口,搭配着桂花银耳羹,每天我能用两大碗。
最后一句,我一切都好,他在那里也一定要一切都好。
萧恒衍又娶了新妃子,听说是在马场上有个姑娘打马球特别好,人长得也漂亮,于是就给娶宫里来了。
这些消息是服侍我的人去御膳房的路上听来的,听说宫人都在称赞那即将入宫的娘娘生得极美,像天仙下凡一样。
对此我嗤之以鼻,要真是天仙,就应该跟我一样被供起来。
这当天仙,也是要有本钱的。
晚上萧恒衍来殿中找我,我正在给哥哥做衣服,见他来了,站起来不咸不淡行了个礼。
“朕已经命人将信送北边去了。”萧恒衍说。
“多谢……”
“你再道谢,朕就立刻让人把信截回来。”他飞快说道。
我连忙闭嘴,差点咬住自己舌头。
也不知道是我这副样子太滑稽还是他想到了高兴的事,萧恒衍一下子笑出声来,他一摇折扇坐在旁边小榻上,翻了翻那绣了一半的衣服,“说来,神女既是为大梁祈福,神女所绣的东西自然都是吉物,可要好生珍藏,不能轻易予人的。”
我立刻上去收好衣服,“不过随手绣绣,不曾焚香沐浴,不算吉物。”
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放软了姿态,“阿萝,你就不要跟我拗了,我不想拿身份压制你,可你总对我冷冰冰的,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我默默整理着衣服,全当那是耳旁风。
“给你。”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串晶莹红润的珊瑚手串,亲自给我戴在了手上,又好好端详了片刻,赞道:“阿萝肌肤胜雪,果然是珊瑚才配得上。”
“陛下已得佳人,如此良宵,怎么可以辜负呢?”我抽出手后退。
“阿萝可是在意?”萧恒衍仔细打量我。
我一下子笑了,“我可怜她。”
他微微有些变色,“你什么意思?”
“少年天子,一见倾心,对每个春闺少女来说都是做梦一样的存在,陛下给她织了一场好梦,可您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枕边人,而是她们背后的世家力量,一朝梦醒,她的人生也便毁了。”我自嘲地勾起唇角,“说来,我该谢陛下,您让我的梦早早醒了,救了我一命。”
萧恒衍一下子冷了脸,他淡淡道:“阿萝,你看事物太毒,其实有些事,不必看得那么透彻。”
“可是陛下,我一向不喜自欺欺人。”见他生气,我忽然心情变好,“后宫佳丽众多,肯定有和陛下心意,能令陛下开心的,臣女恭送陛下。”
萧恒衍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气冲冲离去,临出门的时候冷冷说道:“阿萝,众生皆苦,不只你一人。”
五
约莫是被我刺激到了,萧恒衍此后很久都没有来。
他不来,就没人给我送哥哥的信,我给哥哥织的衣服也就没有人能给我送到北方战场上去。
我心知他是故意要逼我服软,让我主动去御书房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