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了六年的男神当众对我表白。
那晚陆远喝得烂醉，他含糊不清地问：「阿桑，你后悔吗？」
我摇摇头。
做梦都想跟他在一起，怎么会后悔呢。
陆远笑了。
「可是我后悔。」
同学聚会上，有人打趣：「陆远，听说你还单着呢？」
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扯淡。」
紧接着伸手搂住我，笑唇一扬：「我有阿桑了啊。」
我愣了，筷子掉在桌上。
周围一阵惊呼，纷纷八卦。
「天哪，你俩也太隐蔽了！」
「真没想到啊...」
确实想不到。
毕竟陆远的前女友是我大学室友兼好友。
我见证了他俩那场高调开幕，狼狈收尾的爱情。
陆远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喜欢她很久了。」
他脸上带着笑，可笑意未抵眼底。
我知道，他不过是在演戏给秦柔看。
可惜对面的秦柔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微微一笑，语气淡淡的：「恭喜。」
我明显感觉到，陆远的身体一僵。
2013年9月初。
大学迎新会上，我对陆远一见钟情。
他上台发言，灯光聚集在少年身上，棱角分明的脸覆了一层柔光，依然挡不住眉宇间的桀骜，磁性嗓音划过耳畔，电流一般热热麻麻。
叫人无端欢喜。
演讲稿的结尾是，「万事皆胜意，欢愉皆可期。」
我忍不住臊着脸默念，「情愫因你起，可遥不可及。」
没想到陆远会主动跟我搭讪。
食堂里，他敲了敲桌面。
「同学，麻烦帮我把这个给秦柔。」
「啊？」
似乎不想给我拒绝或者八卦的机会，陆远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修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桌上，是一部新手机和学生证。
我想起来秦柔前几天去兼职的时候，过马路差点被车撞。
幸好人没什么事儿。
但手机摔坏了，学生证也丢了。
我回过神，打开桌上的学生证，愣住。
照片不见了。
其实我认识秦柔的时间比陆远还久。
她是高三那年才转到我们班的。
秦柔长得很美，引得全班男生春心荡漾。
但她性格太孤僻了，总是低着头，话也不多。
有女生背地里说她傲慢，仗着自己漂亮目中无人。
我不认同，那分明是自卑和恐惧。
因为我也一样。
爸爸冷漠忙碌，继母恶毒虚伪，弟弟调皮顽劣，我从小就是家庭里的边缘人物。
恐惧失去了这个家，自卑为什么有这样的家。
可我过于普通，根本没人注意。
所以我对秦柔很好奇，不知道她在自卑什么，也不懂她在恐惧什么。
总是按捺不住地偷偷看她。
她习惯双手传递物品，轻声说「谢谢」或者「辛苦」。
递剪刀时尖头朝向自己。
同桌午睡时，她会拉上窗帘的一角挡住阳光。
小声提醒别人校服裤子脏了，尽管这个女同学曾当面嘲讽她装清高。
...
不动声色的温柔，不着痕迹的善意。
我竟然有点喜欢她。
喜欢的女孩吸引了男神的注意，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磕不起来。
当我把手机给秦柔时，她眼里闪过一丝困惑：「陆远是谁？」
「额...应该就是上个周末开车差点撞到你的人。」
「阿桑你把东西还回去吧，让他给我三百就行，我手机没这么贵。」
这是刚出的iPhone5s，内存不清楚，但价格至少5K＋。
秦柔用的是杂牌手机，二手市场买的。
她背着磨得起毛的帆布包准备出门，我叫住她，「又是去鬼屋吓唬人吗？」
秦柔回头笑了笑，「那是密室逃脱，当NPC很好玩的。」
篮球场，我把手机还给了陆远。
「三百？」
陆远默了默，眼里骤然浮上一抹笑意。
「好，我知道了，谢谢。」
路灯下，陆远点着一根烟，身影修长，姿态散漫。
看见秦柔回来，他嘴角弯了弯，迎了上去，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币。
「怎么办，现金就这么多。」
秦柔怔了一瞬，低头接过来一张张铺展整理好。
「差十块，也不打紧。」
她刚要走手腕就被攥住，陆远皱着眉，像是困惑，像是不满。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加微信转账不行吗？」
秦柔抿了抿唇，略带不满地抽出手腕。
「屏幕碎了，扫不了码。」
「微信号？手机号？给你转支付宝？」
「不用。」
秦柔的脸色冷下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远愣住，回过神看见从图书馆回来站在不远处的我。
他思索片刻，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我通过了陆远的微信好友。
然后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他的助攻。
「阿桑，秦柔在哪做兼职啊？」
「阿桑，秦柔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阿桑，秦柔不会喜欢女生吧？」
...
我心里堵得慌，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你自己去问她。」
「但高岭之花不爱说话啊。」
秦柔可不是高岭之花。
花朵柔弱娇嫩，经不起风吹雨打。
她是高岭之松，坚韧挺拔，纹丝不动，拔都不一定能拔出来。
「陆远，你放弃吧。」
「那可不行，做不到。」
算了，暗恋本就是独角戏，况且就算没有秦柔，陆远也不会喜欢我。
第二天早上在女寝门口，陆远提着两份早点，似乎没睡醒，脸上的戾气有点重。
我不禁纳闷他是来追人的还是来索命的。
「抱歉啊，那天我态度不好，不该骂你眼瞎。」
话虽如此，可陆远一点儿愧疚的样子都没有，语气散漫又随意。
秦柔音色清冷，「都过去了，还好你及时踩了刹车。」
陆远伸手递过来早餐，「喏，要是原谅我就收下吧，买都买了。」
另一份递给了我，「见者有份。」
秦柔犹豫了一会儿，收下了。
「加个微信？」陆远拿出手机，挑了挑眉。
「没必要。」
秦柔就是这样，拒绝追求者的态度决绝又无情。
陆远没课的时候，就来我们教室凑热闹。
他本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引得同学们窃窃私语。
陆远丝毫不在意。
少年冷白无瑕的脸染了一抹红晕，也不知是为了眼中人，还是窗外的艳阳绯光。
校门晚十点半关。
秦柔晚九点半下班。
她舍不得打车。
要是赶不上九点四十分五的末班公交，她就徒步走回来。
我站在寝室窗口，不止一次地看见陆远默默地跟在秦柔身后，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直到秦柔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放心离开。
路灯把陆远影子拉得长长的，清瘦，萧条，又孤傲。
「阿桑，我想帮秦柔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的抵触心理太强了。」
字里行间透露着陆远的惆怅。
我只能告诉他，「慢慢来吧。」
秦柔背负着一个见不得光的包袱，压得她喘不过气，踽踽独行，活得很辛苦。
我清晰地记得那个午后，办公室里班主任一脸嫌弃的样子。
「秦柔啊，我们班氛围本来挺好的，怎么你一来就变样了呢？高三突然转学，你爸又是杀人犯，但老师依然收留了你，可别恩将仇报让人寒心啊...」
我捧着一沓卷子站在门口，大脑空白。
其他老师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那边，表情精妙绝伦，嘴巴默不作声。
秦柔背对着大家，她头是垂的，腰板挺得笔直。
今晚陆远依旧是护花使者。
秦柔走到女寝门口时停住了，她回头看着陆远，眼神复杂犹豫。
半晌。
「这段时间谢谢。」
陆远两手插兜，轻轻勾了下唇角，「没事儿，你一个女孩儿太晚回来不安全，或者我以后开车接你？」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免费，你可以给我讲讲世界通史。」
秦柔紧抿着唇，从帆布包里拿出一瓶喷雾和小棍子。
「这是防狼喷雾和电击棒。」
「陆远，我不需要你，也不喜欢你。」
她声音一贯的温婉悦耳，只是语气格外冰冷。
皎白月色下，陆远眼睫微颤，随后下巴一扬，露出几分常态的傲慢。
「我喜欢你啊！这是我的事！」
「你这样会让我困扰。」
「那是你的事。」
深夜，陆远无比懊悔。
「阿桑，我态度那么蛮横，秦柔是不是生气了？」
「放心吧，不会。」
秦柔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