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正道最快的一把刀,我跟魔尊打了一辈子。
后来,我一心维护的师门,剔了我的仙骨,将我曝尸荒野。
他们商量着怎么用我的仙骨修炼。
而那个说了无数次要杀我的魔尊,却孤身杀上山,身后血流成河,杀孽滔天。
他找到了我的尸身,珍重抱在怀里,一遍遍亲吻我冰凉的脸颊,不惜散尽修为来为我招魂。
重活一世,我连夜下山,孤身敲开他的房门。
——“深更半夜,来杀我?”
——“来嫁你。”
“鸢儿,那个魔头负了伤,眼下正在山下的小镇,去杀了他。”
从师尊那儿领命,站在符无归藏身的木屋前,我还有些恍惚。
我真的重生了。
还没来得及有动作,浩荡剑意直冲我面门而来。
我下意识拔剑挡住,轰的一声,木门不堪重负炸开。
符无归的身影清晰在眼前,目光阴鸷,杀意磅礴。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捅个对穿。
我却恍惚看见上辈子的他,抱着我残破的尸身,一步步登上青山宗的长阶。
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符无归一夜屠尽身为正道之首的青山宗,为我取回那副已经干枯的仙骨。
仙骨保住我的尸身不腐,他修补好我的身体,将我带在身边,仿佛我还活着一样,对我说话,语气是从未听过的温柔。
日夜寸步不离,旁若无人地亲吻我冰凉的脸颊。
我的魂魄就跟在他身后,看得目瞪口呆。
我把他当不死不休的对手,他给我搞暗恋那套?
明明我就在他身边,却不知为何,哪怕他修为散尽,符无归也始终招不回我的魂。
他做不到,这天下更不会有人做得到了。
他大概明白我活不过来了。
于是那天夜里,他抱着我走向大海。
月色入海,浪涛声声,淹没他的足迹。
此时此刻。
他扫了我一眼,嗓音喑哑:“深更半夜,来杀我?”
我望着他的双眼,鬼使神差开口:“来嫁你。”
他目光落在我手中长剑,嗤笑了一声,显然不信。
也不怪他,毕竟他这一身伤,还是我暗算的。
我出身天下第一大宗青山宗,作为掌门的关门弟子,称得上一句天纵奇才。
担着正道魁首的名号,自然而然地,我的头号对手,就是魔尊符无归。
自古正邪不两立,师门对我最大的期待,就是有朝一日我能手刃符无归。
直到我修成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骨,人人歆羡,师门担心我脱离控制,干脆设计杀我,剔我仙骨,又将尸首扔去大荒,等凶兽将他们的罪证吞食干净。
给青山宗干了一辈子脏活累活,末了,宗门上下没人为我掉半滴眼泪。
毕竟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仙骨何其珍贵,他们每人只要分得一小块,修为便日进千里。
哪顾得上悼念他们为此而死的小师妹。
符无归的戒心很重。
……尤其对我。
我知道这一时半会很难取信于他,干脆将剑一扔,封锁了自己的灵力。
“好了,现在的我跟凡人无异。”
我迎上他玩味的目光,翻出一根缚仙索:“你要是还不放心,可以把我绑起来。”
话音刚落。
他单手握住我两只手腕,猛地向前一拉,反身将我压在墙上。
交叠的双手被他扣在头顶,是完全受制于人的姿态。
符无归慢条斯理地将那根缚仙索缠上我手腕,低头俯在我耳边,嘴唇有意无意擦过我的耳廓:“美人计?这不像你。”
他嗓音低沉悦耳,响在耳畔时,让人有种要被吞吃入腹的错觉。
我忍不住一哆嗦。
怎么觉得他这美人计比我娴熟。
我下意识要躲,符无归却预判到了我的动作似的,空出的那只手捏住我后颈,膝盖也借机顶了进来。
浑身上下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我僵硬地看着他逐渐贴近的唇。
在即将触碰到我唇瓣时,他却停住了,笑得很轻:“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阿鸢,你不适合骗人。”
这声“阿鸢”听得我心头一颤。
从前我从未在他口中听到我的名字,直到上辈子死后,我才知道,他一直唤我这两个字。
可我知道的时候,已经不能给他回应了。
“我知道我不擅长骗人。”
我仰头,在他惊诧的目光中亲上去,话音含含糊糊:“所以我不骗你。”
“符无归,我喜欢你。”
主动权刹那便易了主。
吻到半途,他松开了我的手,让我攀附在他肩上,捏着我的下巴微微拉开了些距离:“你知道骗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没等我回应,他又低下头来,吻得很重。
好巧不巧,我腰间的传音玉牌这时候突然亮了。
我分神瞥了一眼。驰经,我的大师兄。
准确来说,是这些年和我被传作佳偶天成的大师兄。
我拜入师门时年纪尚小,从小到大,驰经最为照顾我。
大师兄温柔可靠,曾是我在宗门中最信赖的人。
而这最信赖的人,在当年那场虐杀我的盛筵中,目光狂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因为事后他分到了最好的一块仙骨之一。
后来符无归杀上青山宗,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这辈子我不想符无归再多沾染杀孽了。
这笔债,我自己讨得回来。
玉牌闪烁,符无归显然注意到了,他停下动作,两指捏住玉牌,似笑非笑:“不听听看?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
话说得轻巧,他捏着玉牌的手却青筋暴出,像是恨不能将它捏碎。
我眼皮直跳,飞快伸手切断了传讯。
但下一刻,玉牌又亮起来。
他抹了下唇角,退开一步,很有风范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站在一旁的样子,委实算不上温和有礼。
……反倒像是猛兽发动最后的攻击前,象征性低伏下身子。
我硬着头皮打开传讯,驰经的声音立马响起,满怀担忧:“鸢儿,你真的去杀那个魔头了?虽然他有伤在身,但依然不容小觑,万不可硬来!你我婚约刚定,就当是为了我,也要保护好自己……”
察觉符无归身周的威压倏然加重,我手一抖,在驰经将话说完前,失手捏碎了玉牌。
而后不合时宜地想起“欲盖弥彰”这四个字。
“符无归你听我解释……”我顿了顿,重生一事太过匪夷所思,我还没能查清其中奥秘,还不是和盘托出的时机。
就这一顿之间,他垂下视线,以看不清的速度出手,掐住我脖颈,压在墙上。
他五指指尖化作利爪,我亲眼见过这只手如何将大荒中最凶猛的凶兽开膛破肚。
只因那只凶兽舔舐了我的尸首一下。
空气逐渐稀薄。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心知肚明他不会对我真正下手。
——就像现在,他尖利的指甲按在我颈间脉搏之上,却连一丝血痕都没留下。
虽然我自己心里知道,但名兵利器皆护主,早先被我扔下的破渊剑感应到我的危险,颤颤巍巍飞起来,剑尖对准了符无归的后心。
他恍若未觉,任剑尖刺破衣裳。
倘若忽略他过于浓稠的视线,眼下这情景,称得上一句不死不休。
符无归不松手,破渊剑急了,眼见着就要刺破血肉——
我伸手环住他腰身,借了巧劲儿,将他压在身下,调换了位置。
破渊剑茫然停滞,蔫吧啦地掉在地上。
其实那一剑刺下去也没关系——他真身是龙,龙是有护心鳞的,死不了。
他也真的会放任我一剑自他身后刺入。
直到上辈子目睹了他只身屠尽青山宗,我才意识到,符无归从前跟我那些,都是小打小闹。
他从未用过全力,只是纵容着我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我紧紧抱住他的腰,趁他下意识松手的间隙迅速道:“符无归,喜欢你是真的,没有骗你。婚约不是我的本意,以后我会跟你解释清楚。你信我一回,好不好?”
掐在我颈间的手松了力道,利爪褪去。
他却还是以指腹反复摩挲我颈间脉搏,似是在考量我的话是否可信。
我忍不住补了一句:“真的!”
符无归低笑了一声,喉结滑动,“证明给我看看。”
方才几番拉扯下,他衣带早就松了,衣襟散落,袍子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的线条分明。
我勾住他脖子,将他拉低一些,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我也忘了我们是怎么滚在一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