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下第一,人美心善,一不小心还给自己捡了个未婚夫。
武林大会时,他让我把第一的位置让给别人。
理由是「她真的很想做天下第一,你已经做了七年第一了,想必也没什么意思。」
行吧,这名头我不要了。
这男人,我也不要了。
武林大会已经举行了三天三夜,还没有人离去。
最精彩的比武都是在最后的,今年的第一名已经胜出,据说是个刚出山的小姑娘,马上就要打擂了。
守擂的人正是我。
初出茅庐的新人们兴奋地探头探脑,江湖老油条们却没什么情绪波动。
「这安思云武功虽也了得,比起项清竹到底还是差了些。」
「毕竟项家小姐从十四岁起已经蝉联七届武林大会第一了,天才还是少有的。」
「罢了,虽然结局无甚悬念,但高手对决,我等也能一饱眼福,还是留下来看看吧。」
我抚着剑穗,并不怎么紧张。
昨日我看了安思云的出招,正如他们所言,功夫不错,可与我还是有差距。
想来一会儿又是一场无聊的打斗。
可有一人看起来很是担心,我的未婚夫张子渊又是倒茶又是检查我的护甲,转得像个陀螺。
我好笑又有些甜蜜地看着他忙来忙去。
这男人一向是温柔细心的。
我十三岁离家孤身闯江湖,这些年多亏了他陪我。
这样想着,我心下柔软,声音也跟着软了。
「好啦,不过是刚刚出山没多久的一个小姑娘,那么多高手我都胜过了,你何须如此担忧?」
张子渊仍皱着好看的眉头。
「只是比武而已,你若当真不敌,认输便是了,切莫恋战。」
他语气着急,倒像是真怕我输了。
也是,安思云虽不如我,毕竟也打败了一众武林人士。
我将马尾往身后一甩,冲他抛了个媚眼,故作轻松。
「我怎会不敌?我混这江湖一天,就做一天的第一!
「放心,你永远是天下第一的男人!」
往常我逗他,他总是脸红,今日却定定地看着我,像是在做什么承诺。
「清竹,这次比武结束,我们就成亲吧。」
我拨弄剑穗的手顿了一顿。
他为人端方,于情事一向害羞,很少提我们的婚事,今日怎么……
我正在想是哪里不对,已有人来请了。
「项小姐,安思云已在擂台候着了。」
我回了他,再顾不上细想,飞身上了高台,对安思云行江湖礼。
小姑娘比我矮一头,气质清纯柔弱,精气神却足。
只是她回礼行得敷衍,看向我的眼中竟似有不屑。
啧,听说她比我还小两岁,刚下山不久便有如神助,过五关斩六将,十九岁就杀到了武林巅峰,又是容貌清秀,引得不少武林少年追捧。
倒是颇有几分我当年的架势,只是她如此狂傲,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毕竟我十九岁的时候,已经蝉联五年武林之首了。
思绪正飘着,台下已经有人将剑递给了安思云,她拔出了剑。
我叹了口气,向张子渊伸出手。
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看了安思云一眼,然后下定决心般将手中的剑掷向我。
擂鼓已经敲响,安思云的剑招杀来。
我却愣住了。
手中这把剑,不是我的「惊雀」,而是张子渊的「枯芽」。
我是天下第一,天下所有剑在我手上都应当能使出花来,除了现在我握着的这柄。
它与我的那柄惊雀由同一块玄铁打成,但惊雀在火中淬炼七七四十九天,枯芽却在万年寒潭中冷却,一阴一阳,相生相克。
世间所有剑,唯独这一柄,能将我剑招的威力压制到五成。
这两柄剑长得极为相似,可我十四岁前挥枯芽,十四岁后舞惊雀,别人分不出,我却一拿便知。
枯芽剑,是第一次见张子渊时,我送给他自保的。
那时我与他都刚刚十三岁,是我问鼎武林的前一年。
我出门游走,路遇一个小乞丐,正在街边被花庆楼的人围殴。
「小杂种,我们爷的闲事你也敢管,别说是青楼的女人,就是富贵小姐,我们爷也要得!」
小乞丐瘦骨嶙峋,试图还手,却是寡不敌众。
我三下五除二打跑了那群人,将他扶起,顺手将枯芽剑给了他。
「拿着,明年我就满十四岁,可以参加武林大会了,我娘说以后再不用怕我惹事了,会给我换把好剑。这剑你便留着防身吧。」
小乞丐愣愣地接过,摸了摸剑鞘上的宝石,并不道谢,伸手抹了一把脸。
他的手很脏,这一抹,脸也脏了,一双眼神却黑白分明,亮得吓人。
他问我,「你是不是很厉害?」
我骄傲地昂起头,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那可不,明年武林大会,天下第一非我莫属。」
他扑通一声跪下了,死死抓住我的裤脚,吓了我一大跳。
「你这么厉害,求你救救我吧。」
于是我把张子渊带回了项府。
他应当是什么没落人家的子弟,洗干净脏污,换下破烂衣服,虽瘦了点,竟是眉清目秀,举止也彬彬有礼。
我试了他一试,他识字,居然还有些武功。
我父母常年浪迹天涯,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家,甚是无聊,便留下他做个伴。
他倒也乖觉,从十三岁到二十一岁,八年时间,对我关怀备至,细心体贴。
在今年初,他答应入赘到我家,我们定了婚约。
张子渊那样细心,是不会搞混这两柄剑的。
所以,他是故意将枯芽递上来。
我堪堪躲过安思云的剑招,看着面前一脸杀气的女子,想起刚刚他看她的那一眼。
安思云的追求者众多。
所以,他也是因为……她?
我用枯芽实在不顺手,招招只能发挥五成威力,接了安思云几十招后,还是落了下风。
老江湖们也发觉了不对劲。
「项清竹今日的剑招怎如此软?」
「莫非是中毒?可也看不出什么……」
已有安思云年轻的仰慕者吵嚷了起来。
「分明就是项清竹技不如人,你们还在为她找什么借口!」
「功夫不过如此,还叫什么天下第一,快给我们思云让位吧。」
众说纷纭,声音越来越嘈杂。
安思云似乎不太懂比武点到为止的规矩,剑剑都是杀招。
我心下一沉,将精神专注在剑上。
忽地,她剑尖一偏,手腕翻飞回身转向,竟直向我咽喉刺来。
她是真想要我的命!
这剑势,这招法……当年我试张子渊的功夫时,他也用的这一招!
当时他瘦弱无力,剑招威力大不如安思云今日,可这剑法精妙,我却记得清楚。
当时我问他,他只说是胡乱练习,自创的功法。
若真如此,怎么安思云也会?
原来他一开始就在骗我,他和安思云早就认识。
他们什么关系?他居然为了她换我的剑……
我气血上涌,剑气爆发,挡住了她这必杀的一招。
可她的剑明明偏了,我却仍感觉脖颈一痛,便天旋地转,再也说不出话了。
暗器上有毒。
江湖规矩,在比武的时候使暗器,是要被万人唾骂的。
她竟然敢!
眼见对面剑招又杀过来,我却再无力抵抗,撑着剑,身体滑了下去。
难道我今日就要命丧于这狗男女的计谋下?
我无意识地摩挲手中的剑柄,却听得「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自剑柄射出。
擂台边上一阵惊呼。
在我昏过去之前,只看到安思云小臂上晕出的一片血痕。
再醒来时,张子渊守在我床边。
他面色憔悴,下巴处冒出许多青茬,衣服还是比武那天的。
看来是一直守着我,未曾休息。
见我翻身要起床,他一把按住了我,语气透着焦急。
「昏了三日刚醒便要起来,做什么不小心自己的身子!快躺好了。」
从前我定会心疼他的憔悴,感动于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可现在我盯着他,只觉得可笑。
这话竟然还可以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伙同安思云换掉我的武器,让我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凭什么像没事人一样,还能扮演温柔体贴未婚夫的角色?
我的沉默似乎终于唤醒了他的回忆。
他松开按着我的手,垂下眼眸。
「清竹,比武那天……我也是无奈之举。思云她来求我……」
看着我受伤和了然的眼神,他又急急解释。
「我确实认识她,可我与她并无什么其他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