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不得宠的公主。
宠妃身边的大宫女过得都比我好。
直到江景宁入宫,他给我带好吃的糕点,教我读书写字。
最后,我为他心甘情愿前往北魏和亲。
“予节,和亲只是暂时的,再过几年,我必定会带着铁骑将你抢回来。”
但我在北魏受尽折辱,都没等到他。
死前才知道,这是他为了我皇姐而设下的局。
当年邻国选中的人,是我皇姐。
昏暗的房内照不进一丝光亮。
我是和亲的公主,在这里是不受宠的嫔妃。
因为新婚第一晚,我用尖刀刺在自己的脖颈,誓死不从。
此后便受到了苛待和冷遇。
但我不怕。
我自幼就是这样长大,白眼奚落是家常便饭。
我就这样等啊等,三年了,家国的号角还是没有吹响。
“予节,到了那记得护好自己。”
江景宁的话,言犹在耳。
我躺在冰凉的榻上,泪水逐渐模糊双眼。
“景宁。”
我委屈地伸出手:“你为什么还没来?”
两国和亲自古就有了,北魏为自己皇子求娶,无非是想要个掣肘。
可彼时南梁正值大旱,不能发生战争。
当时宫中只有两位适婚的公主。
一个是宠妃的女儿,另一个就是无人问津的我。
原本这样的事不会落在我头上。
没有读过书,没有学习过礼仪,这样的公主无法承担这样的重担。
江景宁不赞成和亲之事。
他不希望用和亲去解决问题,希望以战争保护家国。
我不想他日日苦恼,便挺身而出告诉父皇。
“儿臣被天下养育十五年,愿意前往和亲,护住边关百姓。”
我的声音铿锵有力,父皇大喜。
一个月后,我带着不少人浩浩荡荡前往。
江景宁追上我,只送了我一柄短刀。
我点点头:“景宁,我等你来。”
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嫁过去的是公主,用刀不肯就范的,是冯予节。
“还没想清楚?”
我被人唤回思绪,说话的人是我的夫君,赫连夏。
三年过去,改朝换代,他从皇子被封为七贤王,后院也多了不少宠妾。
他每日都要来问我一句。
我都感叹他的坚持。
但我依旧摇头。
他是个君子,深深看我一眼后就会离开。
今日反而没有走,负手而立。
“南梁今日送来书信。”
我的心被提了起来。
“皇帝驾崩,三岁儿登位,江景宁成为辅政大臣。”
我蓦然起身,不可置信。
“什么?”
我从来都明白江景宁的权势,但我不曾知道,他竟已经成为辅政大臣。
赫连夏冷笑:“他与镇国公主订下婚约,自然可以辅政。”
我听闻心头大动,当即呕出一口血来。
赫连夏快步上前,抓紧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
“你心中的人,是不是他?”
我不肯就范,偏偏他力气大得吓人。
屋内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很久之后,他才将我放开。
原来是我的泪沾到他的手。
是啊,所有人都嫌我脏。
如今,江景宁也是。
赫连夏静静看着我。
从成婚到现在,我们好像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再过五月便是他们成婚之日,我已经告诉皇兄,要他应允我们前去朝贺。”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赫连夏脸上渐渐浮现一种诡异的笑容。
畅快且恶毒。
像是迫不及待想看一场好戏。
我垂下眼,没有再开口。
时间一晃到了八月,我们也在荷花残败前抵达南梁。
正好能赶上他们的婚期。
一路上,百姓都在宣扬他们的爱情故事。
年少定情,默默守护。
那些人,都以为江景宁是为了镇国公主才愿意辅佐新帝。
若我是普通女子,也要为他们的爱情落泪。
镇国公主自幼受宠,加上天资聪颖,向来都是被人喜爱的。
江景宁也不例外。
可我不甘心。
我也不明白,当初与我海誓山盟的是他,怎么一转眼,就成了皇姐。
马车晃悠悠进入皇城,很快我就见到了新登基的三岁皇帝。
他歪扭扭坐在龙椅上,身旁坐着的是我皇姐。
她身上是凤穿牡丹的锦袍。
本来不合规矩,但现在后宫是她掌管。
这样的僭越根本没人敢置喙。
“妹妹。”
她双眼含泪,并未起身,只是用手拭泪。
“这些年你受苦了。”
赫连夏歪嘴一笑,大咧咧将我护在怀中。
“公主此话,是说我北魏没照顾好吗?”
霸气张扬的话,让皇姐一下变了脸。
她略带几分软意:“王爷误会了,本宫只是见到妹妹一时情急而已。”
说着让人安置好我们,举手投足间颇有一国公主的风范。
北魏民风彪悍,赫连夏更是常年习武,我明显看到小皇帝害怕地往龙椅上缩了缩。
赫连夏也瞧见了,只是微微一笑。
对于当不了对手的人,他向来不在乎。
小皇帝是这样,所谓南梁皇室也是。
我们被安置在使馆。
一切都是最好的。
我抚摸着床上的锦被,想起幼年那席薄毯。
谁能想到,以前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我如今竟靠夫君在自己国家得到尊荣。
“公主,镇国公主到了。”
我刚要说话,门帘已经掀开,冯锦熙走了进来。
“妹妹如今真让姐姐刮目相看。”
她一个眼神,众人纷纷退下。
“原本以为北魏都是尖嘴獠牙,妹妹嫁过去必定受委屈,可现在,妹夫好像对你很好?”
她浅浅一笑,带着无限风华。
“一个低贱宫女生的孩子,他竟也能下得了嘴。”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图。
赫连夏长相英气,剑眉星目,尤其是那双桀骜的双眼,让人忍不住心下一抖,但还是忍不住想靠近。
和亲前,宫里都在传,赫连夏长相粗鄙,行为举止更是像野人一般。
冯锦熙直接哭了好几日。
宠妃也日夜在皇上面前哭诉恳求,才将婚期拖了又拖。
在北魏我听到的难听话更甚,早就习惯如常。
现在也只是整了整衣袖,淡淡道:“皇姐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冯锦熙笑道:“自然不是。”
她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瓷瓶和一封书信。
“这是父皇赏你的,还有他的亲笔信。”
我不解地看向她,而她只是勾唇一笑,没有多言就走了。
“冯予节,你赢不了我。”
她纤细的手掀开帘子,宝石戒指在光照下璀璨夺目。
可冯锦熙的脸是那样扭曲。
活脱脱似精怪。
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等我打开那封信,才知道冯锦熙为何要这样说。
原来,自我答应和亲那天起,结局就已经注定。
晚上小皇帝给我们准备接风宴。
雍容华贵的宫灯下,我见到了久违的江景宁。
他愈发玉树临风,气质上多了几分沉稳的上位者风范,一袭暗紫色官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连带着他见到我后,面容也如白纸一般。
“予节。”
他张了张口,赫连夏将我挡在身后。
还有我没忍住红了的眼。
“江大人近日可是风头大盛,本王来时可听了不少江大人的风流韵事。”
这话无疑讽刺他靠女人上位。
但江景宁没有怒意,只是死死盯着我。
“其实本官的婚事,王爷何必亲自前来。”
“你与镇国公主成婚,关系上便是本王姐夫。”
“再说两国早已结成同盟,连皇兄都挑了不少好东西让本王送来呢。”
两人你来我往,话语间火药味不断。
直到冯锦熙上前来打圆场。
“景宁,七贤王远来是客,咱们可不能怠慢了。”
她已经毫不避讳自己和江景宁的亲密,直直唤他的名字。
赫连夏连眼皮都不抬,直接拉起我的手。
“走吧,本王的王妃。”
他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挑衅地看了江景宁一眼。
温热的大掌强硬将我的手握在其中。
这是我第一次和赫连夏触碰,有些不适。
连带着脸上都带着些许僵硬。
“看来予节不舒服了。”
江景宁眉眼微挑,带着胜利者的笑意。
赫连夏的脸一瞬间铁青。
我害怕两人发生什么龃龉。
赫连夏这人,看上去好相与,但在北魏同他作对的人,几乎没什么好下场。
当初也是因为我和亲的身份,他才不对我动手。
只是将我拘在后院,权当没我这个人。
我缓解心思,轻轻摇了摇手。
赫连夏转过头,眼中带着未退的杀意。
“入座吧。”
赫连夏一愣,笑意缓缓浮现在脸上。
“好。”
只剩下江景宁一人站在原地,暗暗握紧了拳头。
歌舞升平,罗裙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