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足坠崖后,再醒来,我带着大红盖头在新房里。
外面敲锣打鼓,宾主尽欢,我和被打扮的喜气洋洋的灵牌面面相觑。
我默默在喜服下掐了个反天印准备驱邪。
碰到灵牌时,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一个疲惫的声音。
「这已经是我娶的第二十八个老婆了。」
沉默片刻,「这次的老婆不一样,她居然想杀我。」
我是个道士。
我自认短暂的一生没做过亏心事,除了不会算卦全凭星座运势胡诌以外。
但是就这点破事也不至于让我被失足摔死吧。
可能人在做,天在看,总之我从自家道观的后山上摔下去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已经不是荒山野岭了。
温暖的烛光,红蜡刻着精美的花纹,桌子上有猪头肉和清酒,散发着阵阵香气。雕花的窗户外面是大红灯笼,不远处还有宾客们谈天说地的动静,听起来十分热闹。除却吆喝与交谈声,还有唢呐和锣鼓不绝于耳。
好热闹的婚礼啊。
也不知道是谁的婚礼这么隆重,真是幸福的夫妻呢。
等等?
我伸手摸了一把床边,摸到了一张柔软的红布,做工精美,像是红盖头。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鸳鸯戏水的补子,合身极了。
原来我他妈是新娘啊。
沉默了三秒后我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来都来了,既然暂时走不掉,我打算看看环境再从长计议。
首先,我要寻找一些关于未来丈夫的线索,比如能代表他身份的东西,或者我的也行。万一未来丈夫是个千年不遇的美男,或者家财万贯的财阀,我都可以考虑直接放弃现实人生留在此地,倒也不是贪图什么身外之物,主要是喜欢这种体验不同人生的感觉。
但是,找了一圈以后什么都没发现。
坐回喜床上,我看着面前巨大的神龛,头大身子小的妖魔塑像下摆在一个灵牌,同样也是装扮的喜气洋洋的,顶子上摆了个小小的锦绣红绒花团,两个流苏穗子,特别好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死人牌位放婚房里,但可能是为了冲喜吧。
地方民俗嘛,尊重尊重。
毕竟有的地方会把红白事一起办,也正常。
我没把灵牌放在心上,而是开始关注起妖魔雕塑:不得不说,妖魔的造型非常奇特,大臂上又延伸出去一截大臂,明明怒目圆睁,却又长着小孩的面容,还带着童真的笑。我在全国各地做了这么多场法会,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设计的本土神明,感觉十分滑稽可爱,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系统提示:玩家已触发支线,古村的传说。】
【请玩家在三日内揭开古村的秘密。】
什么玩意?
被这个脑海中突然出现的电子提示音吓了一跳,我噌的坐起来。
虽然我是个道士,但也没少看无限流小说,尤其喜欢看中式民俗副本,每次看见各种恐怖贴脸情节就跟回家一样亲切。此情此景,就算是傻逼也反应过来了,我这不是穿越了,是被拉进无限流副本了,还他妈是个中式民俗副本。
我接受度很高,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经常杀人的朋友们都知道,既然这个雕塑是支线,说明还有一条我没发现的主线需要探索。
难道是这个灵牌?
完全忘了自己是新娘的我伸手碰了碰灵牌。
不料,在碰到灵牌的那一瞬间,我听见脑海中出现了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像是个年轻的男人,声音清亮柔和,但透露着浓浓的颓废,就跟被迫加班的社畜一样。
「这已经是我娶的第二十八个老婆了。」
有鬼。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这偌大新房里除了我哪儿有别人,这灵牌肯定是个邪祟,得杀。
虽然我算卦看相烂的一塌糊涂,屡次被师父追着揍,揍的我满院子跑,但是我驱鬼是道观排行榜第一啊。优等生就是不一样,刚听见声音时我的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反应,迅速的在喜服下面捏了个反天印,准备驱鬼。
抓着灵牌,眼瞧着我那句法咒就要出口,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的老婆不一样,她居然想杀我。」
不是,大哥,这是你的心声吧。
我是个道士不假,但我一直跟客户强调不要搞封建迷信,要相信科学,但是在无限流副本里能听见鬼怪的心声这件事——它科学吗?
但我只纠结了一秒钟就释然了,理由是无限流它本身就不科学啊。
「哥,要不出来聊聊?」
犹豫了片刻,我把灵牌摆在猪头肉旁边,毕恭毕敬的招呼。
杀人就是造业,文明社会,能动口绝不动手。
话音刚落,突然间阴风大作,蜡烛被立刻吹灭,屋里陷入一片漆黑。宾客的谈笑声变成鬼哭狼嚎,大雨噼里啪啦的落下来,窗外的灯笼再扭过来时直接变成了几颗腐烂的人头,舌头狂乱的舔舐着窗纸,估计不用一会儿就能冲进来把我宰了。
手边没有法器也没有符纸,这个副本不能暴力推了。
得想个办法。
「咋说两句你还急眼了?」
我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摆出防御的姿态,跳上了喜床。
老祖宗诚不欺我,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俗话还说要有全局意识,站在喜床上环顾四周,确实发现了不少细节。面对如此紧急的情况,我双脚离地了,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地面木质地板缝隙里突然涌出大量血迹,桌子上的猪头肉凭空被人咬了一口,窗外的动静和试图破门的动作加重,神龛上的雕塑骤然睁开血红的眼睛,舒展胳膊,像孩子一样张牙舞爪的朝我爬过来。
眼瞧着那妖魔就要一巴掌给我糊个透心凉了,我急中生智,抄起灵牌往它头上一砸——有实体,有痛觉,妖魔触电似的缩回去,发出婴儿出生时的尖锐啼哭。
我总觉得,它越哭,外面的力道就越大。
难道洞房夜的存活条件是让妖魔雕塑闭嘴?
「搞不懂,为什么每次过剧情都得吃一口生猪肉啊,好恶心。」
「我老婆有病吧,用我砸它干啥?」
我沉默了。
「哥,我不该用你砸它的,对不起。」
不知道灵牌在这个副本里是什么角色,不过看起来这个洞房夜不是为了活人准备的,应该是冥婚。灵牌哥应该就是我那素未谋面的丈夫,按照剧情,接下来得有人冲进来把已经被弄死的我封进棺材里,如果发现我侥幸没死,还得狞笑着补两刀。
而且我发现,只有我碰到灵牌的时候才能听见心声。
比如此时此刻。
「我老婆给我道歉了!那原谅她吧。」
「要不要告诉她存活条件呢?这样我也能早点下班。」
「但是我老婆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最后一个字他还没来得及想,就被我一把塞进了雕塑的嘴里。抬头猛的一看,人头灯笼的舌头都快舔我脸上了,腥臭的粘液直往下滴。再晚一步,门外的东西也闯进来了,我看着它们在我面前不甘心的归位,烛火重新亮起来,锣鼓喧天。
危机解除。
我从雕塑嘴里把灵牌哥拔了出来。
「这女人真有种啊…」
我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听灵牌哥这个语气感觉马上要虐杀我了,他可是NPC,万一触发剧情杀了呢。
但下一句旋即跟来:「但是我喜欢。」
推开门,发现门外留下很多细小的抓痕,都集中在下半部分。
很像是野兽的小爪子抓出来的,我挠了挠头,暂时想不到这是什么物种。
把灵牌哥放回原处,我走了出来。
院落里聚着很多人,都在互相敬酒和大快朵颐,但仔细看他们吃的东西,却是呕吐物一样粘稠的浆糊,还有蠕动的蛆虫在上面乱爬,散发着和人头灯笼一样的腥臭和腐烂气息。除了这些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原住民,还有几个一看就格格不入的年轻人,对着饭菜愁眉苦脸。
随着我走出来,一个老头走上来。
「礼成了?」
他仔细的打量着我,目光落在我肚子上。
我不明所以,但谁都知道惹怒NPC容易有血光之灾,所以非常干脆利落的点点头:「成了成了,还需要我做点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