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打了胜仗归来,马背上却带着另一个女人。
他忘记了曾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转头便要立那女子做平妻。
可惜,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既然我做不了唯一的将军夫人,那我便做回自己天下第一的女将军。
夫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
我立欲城门之上,远远的张望着,心中满是苦涩。
世人只知道我的夫君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是个平定边疆的大英雄,却无人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口。
往往旧伤未愈,便又添新伤。
若可以,我只想与他做一对平凡夫妻,平安康健便好。
“小姐……”芝儿突然开口:“将军的马背上,怎么好像坐着一个女子?”
我神情立马僵住。
这些年来,何安的确从战场上救回不少女奴。
但唯一能坐在马背上的,只有她。
何安纵深下马,将那女子稳稳护在怀里,才转身望向我。
我看出何安待那女子很不同,不禁鼻头酸涩。
何安挽着那女子的手上前,解释道:“夫人,这位是锦瑟。我在战场上险些丧命,是锦瑟救了我。锦瑟孤苦无依,我于心不忍,便将她带回了京都。”
何安顿了顿,接着道:“锦瑟姑娘于我有恩,我想将她抬为平妻,夫人,你意下如何?”
锦瑟楚楚可怜的瑟缩着何安身后,只露出一双杏眼望着我。
倒真是个标准的江南美人。
何安望了望锦瑟,示意其上前请安。
锦瑟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开口:“求,求将军夫人不要杀我!”
我:???
我何时开过口?
锦瑟近乎要哭出来:“听闻将军夫人征战沙场三载,杀人不眨眼……求将军夫人容下我,锦瑟绝不会越界,只想好好留在府中服侍将军……”
这番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随我一同在城门迎接的二皇子不禁轻笑:“这番话倒是有趣,只是这将军夫人已经放下屠刀,你又何故提起?”
我知晓这番中的讥讽,却也没有乱了阵脚。
半晌,我挤出一个笑容:“多双筷子罢了,夫君喜欢便好。”
何安见过了我这关,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他拉着锦瑟从我身边经过之时,我却发现锦瑟的腰间竟佩戴着我为何安亲手缝制的平安符。
我一把扯下平安符,奈何力度太大,直接将裙子扯开了一道口子。
锦瑟慌乱的大叫,顺理成章的钻进何安的斗篷里寻求庇护。
何安有些恼火:“夫人,你这是何意?你何故为难锦瑟?”
我将平安符丢在地上,冷冷开口:“锦瑟,你将将军的平安符挂在身上招摇过市,既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也给敌人制造了可乘之机,你这样做?是想害死将军吗?”
锦瑟慌乱跪在地上,委屈道:“锦瑟没有……”
何安将锦瑟护在身上,言辞厉色道:“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如何懂得那些兵戎之道?”
我的巴掌毫不客气的落在锦瑟脸上。
我一字一顿的道:“既然锦瑟姑娘知晓我的过往,便知道我是个受规矩的人。无论是战场还是内宅,都要受规矩。今日便是教训,锦瑟,你可记住?”
锦瑟愤恨的望着我,却不敢说什么。
似乎挨了我一巴掌,她便腿软的再也走不动路,后半程都是被何安抱着的。
说起来,今日之事的确不值得我动粗。
但我不能退让,绝不可让周围的人看轻了自己。
二皇子看足了戏,默默点评起来:“将军夫人,你倒真是如当年一般豪放。”
我皮笑肉不笑;“殿下谬赞。”
我是永安侯府嫡女,自幼年时,便女扮男装,混迹在军营里长大。
一次意外,我救下了身负重伤的何安。
何安是个傻小子,并未发觉我女儿家身份。
我与他在同一营帐内同吃同住半年之久,渐渐对他生出情愫。
我在战场上以一敌百,只身入敌营,砍下了敌将首级,因此一战成名。
大将军并不知道我侯府嫡女的身份,竟执意要将我升为副将。
我疯狂推脱,却被大将军更加看重。
就在我即将被提拔之时,我爹杀到边疆,将我五花大绑的抓了回家。
我:……
诚然,我之所以推脱,便是怕自己的画像落到我爹的手里。
为了彻底断绝我这颗兵痞子的心,我爹三日后便为我举办了绣球招亲,他想以这种方式将我留在身边。
招亲之日,竟是何安于人群中,抢下了我的绣球。
我爹望着我,有些惶恐的开口:“丫头,这夫婿你可满意?”
我的眼睛亮了亮:“爹爹,女儿很是满意。”
于是我如愿嫁给了何安。
何安说,早在军营里的时候,他便看出了我的女儿身。
从那时候,他便在心里发誓,要好好护我周全。
细细想来,何安也的确如自己所说,在战场上的那段日子,每每我陷入困境,他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身边。
成婚后,何安待我极好。
我尽心辅佐他,教他兵法,教他识字,使得他一步步走上了将军的位置。
可现在,何安变了。
他曾答应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在今日班师回朝之时,带回一名女子。
这分明,是当着全京都的人,狠狠打了我的脸!
更是当着全京都人的面,给了锦瑟一个名分。
何安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那便是我成为各家小姐口中的笑话。
可他还是这般做了。
因为,他爱上了锦瑟,就像当初与我一般,不顾一起的接下了我的绣球。
芝儿心疼的开口:“夫人,您别哭了……”
我这发觉,自己泪流满面。
我自嘲般的笑了笑,抬手潇洒的擦去眼角的泪。
我沈璃是永安侯府嫡女,身份何等最贵?为一个负心汉流泪,实在是不值得。
次日,锦瑟早早的侯在我的院外,准时向我问安。
她端着茶水,怯生生向我走来。“夫人,请用茶。”
可下一秒,她干呕起来,竟直接将整杯滚烫的茶水浇在我身上。
我今日穿的,是金丝晕染的罗裙。
此罗裙华贵无比,乃是九九成的稀罕物,需要三百位绣娘不眠不休的制作半年,才算完工。
可如今,却被锦瑟的一盏茶水弄坏了。
我当即怒火中烧,骂道:“大胆!你是何居心!”
何安听闻声响,当即快步跑来。
他无比担忧的俯身,将心爱的锦瑟护在怀里:“怎么回事?有没有烫伤?”
可那碗滚烫的茶水丝毫没有落到他的锦瑟身上!
芝儿忍不住为我鸣不平:“将军,分明是锦瑟将茶水泼到夫人身上!”
何安这才注意到我。
他顿了顿,却没有半分关心我的意思。
人都是多变的。
从前,我被路边的杂草割破了手,何安都要心疼上好一会。
半晌,何安沉声道:“锦瑟自幼无父无母,规矩欠缺也是自然的。可你从前兵戈铁马,为何如今只是一碗茶水落在身上,便开始依依不饶了?你身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自应该将规矩教给锦瑟,而不是无端责骂。”
我有些错愕的望着何安,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荒唐话。
我从前的确兵戈铁马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怕疼。
更何况,刚刚锦瑟分明是有意而为之。
我望着何安,一字一顿的开口:“我做得了天下第一女将军,也做的了永安侯府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试问天下谁敢将滚烫的茶水泼在我的金丝罗裙上?”
望着满腹委屈的锦瑟,我冷哼:“今日我要罚你,也是罚得了的!”
我抬手将整护茶水泼在锦瑟身上,却都被何安生生挡了下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口气也算是出了。
我愤然离场,懒得理会这对痴男怨女。
入夜,何安竟难得踏进了我的院子。
我紧紧关闭了房门,并叮嘱芝儿,决不允许将他放进来。
直到何安在外面大喊:“夫人,快开门,我是来与你赔罪的!”
我顿时来了兴致。
我倒想听听,何安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何安推门进来,脸上挂着几分尴尬。
比较古往今来,被自己的娘子拦在门外的男人,恐怕他是独一份。
何安望着我,轻声开口:“夫人,锦瑟她,有喜了。”
那一刻,我犹如五雷轰顶,僵硬在原地。
我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试图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
“何安?”我颤抖着开口:“你是来羞辱我的?你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