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年,爹娘留下姐姐,将我卖去城里当丫头。
后来,我成了督军的五姨太,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而姐姐,跟一只公鸡成了亲。后因与人私通,要被沉塘处死。
姐姐不甘,拉着我一起死。
谁知,我们都重生了.
这一次,她跪求爹娘卖掉她。
转身,却对我笑道:“妹妹,好日子该我了。”
可她不知道,真正的好日子,是自由和鲜红的未来
……
“家里只养得起一个人,你们表姑给寻了个卖身当丫头的活计,你两谁去?”
破旧的砖房里,爹娘为难地同我跟姐姐说着,可目光却是看向我的。
我还来不及张口,姐姐就“扑通”一声跪地,哭喊道:“爹,娘,让我去吧!求求你们了!”
爹娘吃惊,拼命地给姐姐使眼色,但姐姐抵死不松口。
嘴角还粘着肉油的小弟,疑惑地说:“不是说好让二姐……”
娘亲连忙捂住他的嘴,慌张地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有些想笑,笑自己前世的愚笨。
原来,他们早就想好将我送走,搁这儿演戏呢。
可惜前世我未看穿这点,还一个劲儿地让爹娘别自责,都被卖到城里了,还把挣到的钱寄回家里。
爹娘怒气冲冲地把姐姐叫进里屋,三人不知说了什么,最后爹娘不情不愿地应了姐姐的要求。
第二日天不亮,爹娘就赶着牛车,将姐姐送去城里。可前世,他们明明说,怕牛车给我丢人,就不送我了,让我自己走到城里。
临行前,姐姐捏着我的下巴,得意洋洋地说:“妹妹,好日子该我了。你呀,就守着那只公鸡当活寡妇吧。”
见我一脸发懵的样子,她笑得更畅快了。
我知道她在得意什么,她重生了。
可她不知道,我也重生了。
……
前世,我在大户人家干了半年活儿后,就被入府听戏的督军瞧上了,成了他的五姨太。从此,名邸豪宅,珠光宝气,羡煞旁人。
而姐姐,在爹娘给媒人塞了无数银钱后,嫁给了地主家的儿子。
乡里人都羡慕姐姐嫁得好,那阵子,我爹娘在村里都横着走。
直到成亲那日,一只大公鸡被抱上堂,爹娘跟姐姐才知道,那地主家的儿子原是个病秧子。
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嫁过来,他们这才塞钱给媒人,叫她就算是坑摸拐骗,也得给儿子找个媳妇。
这高嫁的好事才落到姐姐头上。
公婆难处,丈夫又不中用。
孤寂之下,姐姐跟一个住家的做工汉子滚了麦子地。
可惜好景不长,两人在私会时被人撞破,村里人要将她沉塘.
两年不曾过问我的爹娘,这时候急匆匆地来找我,要我想办法救姐姐,毫不关心我胳膊上的伤疤从何而来。
我说,我救不了.
他们骂我是白眼狼,骂我不要脸,还说当年是姐姐把机会让给我,我才能有今日的富贵。
后来,姐姐依靠色相逃了出来,躲在督军常去的戏园子当丫头。可惜,仍然被地主家的人找到了。
那天的我,衣着华丽,装扮精致,挽着督军的手臂亲昵地同他调笑。
姐姐看到了我。
她要我把她引见给督军,说她也想当姨太太。
我不愿她也掉进火坑,拒绝了她,只给了她钱,让她逃去别的地方。
姐姐因此恨上我。在她看来,明明是亲姐妹,明明她生得更好看,为何光鲜的是我,落魄的是她?
姐姐引火自焚,拉着我同归于尽。
如今重活一世,她怎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滔天富贵。
可惜,这富贵的代价她并不知晓,我也不打算告诉她。
我暗祝姐姐,会成为督军最宠爱的姨太太。
而我这一世,只想走我自己的路。
我知道,有一颗红星正在冉冉升起,它驱散这片大地的牛鬼蛇神,召唤出一个新的时代。
那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姐姐离家后不久,爹娘就找媒人为我说亲事。
这比前世姐姐出嫁,整整早了两年。
相来相去,竟与前世姐姐的命运殊途同归——跟大公鸡拜堂,因为他们为我寻的是冥婚。
前世,他们是被媒人诓了,才误将姐姐送去火坑。可这世,他们主动却将我推向火坑。
我气得心口疼,想要质问他们。
可看着爹娘吹银元时欢喜的模样,我的怒气散了,连带着对他们仅剩不多的亲情,也彻底散了。
父母之爱,最易得,也最难得。我不强求了。
这样也好,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我乖巧地由着他们安排,看着婚期一天天逼近。
搜查兵来村里时,我正在纳鞋底。
他们挨家挨户地搜查,弄得鸡飞狗跳,最后才说:“举报嫌疑犯的,赏两块银元。”
手中针线一滞。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因着我的乖巧听话,我娘不再守着我睡觉。
是夜,我偷偷离开家,直奔后山。凭着记忆,拨开一个从外面看上去只是草丛的山洞。
一把手枪抵住了我的腰。
“我可以救你出去,但你也要带我离开。”我不慌不忙地说。
“凭什么信你?”
我低声唱起前世学来的《国际歌》。我听闻,这是身处黑暗之人相认的凭证。
微弱的烛火点亮山洞的一角,也照亮了陈照布满泪水的脸。
他收了枪,信了我。
他一如既往地善良,如前世那样。
可前世,姐姐却骗了他。
前世,姐姐无意间在山洞中发现了他,得知他的身份后,当即说要救他,让他不要离开。可转头,她就去告了密,为了那两块银元。
而我见到陈照时,他已被悬尸城门。
督军很满意,说这叫杀鸡儆猴。
那时我才知,陈照写了很多针砭时弊,唤醒民智的文章。他痛斥督军对国难的无视,以及对外国势力的放任,号召民众们团结一致,保护国土,打倒军阀。
督军一直想杀了他。
可这样的人,是刺破黑暗的利剑,他得活着。
五日后,搜查队彻底离开了村子。
我揣着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几毛钱,带着陈照,趁夜走山路离开村子。
夜色浓重,身后的村子只依稀能辩出一点轮廓。
陈照问我:“就这样跟我走,不怕我是坏人?”
我笑着问他:“那你不怕,我是故意唱《国际歌》来骗取你信任的?”
我们相视一笑。
黎明已破,天边隐约泛出一些鱼肚白。
我对着村子所在的方向,磕了个头,拜父母恩,断父母情。
从此,这一条命只为光明的未来而活,向死而生。
每座城都在抓捕可疑份子。
为了躲避追捕,我跟陈照扮乞丐,装麻风病人,还混过送葬队。
有次在山间,我们远远地看到搜查队。陈照直接将怀里的书塞给我,二话不说跳进一旁的水塘,再出来时头顶挂满着青苔。
围着火堆烤衣裳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书,给我讲什么是民主与科学,什么德先生赛先生。
那些鲜红的未来,让这颠沛流离的夜变得温情祥和。
一日,我们乔装进城,陈照领着我七拐八拐,进了一间院子。
我在那儿,见到了一群跟陈照一样心怀信仰,无畏无惧的青年。
那些前世我只零星听过的言论,这一世,在我面前铺开。
他们说:
“欲救国,必先启民智,唤醒民众之觉悟。”
“爱国未读书人之事,需是全民共识。”
“这样的事,我们不做,谁来做。”
前世,我碰见过一次学生游行。
倭军欺辱华夏女学生,督军却放任不理。
学生们愤而游行,高喊着:“宁做爱国鬼,不做贪生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那一日,冰冷枪口带走了无数人的性命,可后来者无所畏惧,只想着用性命振臂一呼,唤醒沉睡的国民。
那天,我偷偷救下了一个青年。我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去别处避避。
他却说:“探救国救民之路,虽九死尤未悔。”
我那早已枯萎的灵魂,为之一颤。
原来,这黑惶惶世间仍然有光,仍然有人手执微火,探寻康庄。
那天之后,我放弃了轻生的念头,背着督军,尽我所能去帮助他们。
可惜,蜡未燃尽,就被姐姐断了生路。
我加入了他们,跟着陈照辗转各地,在不同的城市宣扬我们的主张,传播新时代的火种。
转眼便过了两年。
国内局势紧张,外国军队不断侵占华夏领土,欺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