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水能有多么端不平?
明明我就比妹妹大一岁,却被告诫有长姐风范。家里什么活儿都是我干,妹妹只需要穿着漂亮裙子在爸妈怀里撒娇。
在搬去城镇时,分明我更老实勤快,但俩人不约而同选了妹妹,还踢皮球一样地把我踢到了爷爷奶奶家。
没关系,我爱他们。
所以妹妹在高考前和校霸谈了对象,还要私奔,为了她的未来,我阻止了她。
我没想到校霸会因此买醉,出了车祸,妹妹因此心怀怨恨。
在以后的日子里处处打压我,还在我的刹车上做手脚,我成了植物人。
但妈妈依然选择了妹妹,她说:
“只要你死了,以后你妹妹便能好好活下去了。你妹妹是我的心肝,她这几年的疯魔样子让我心疼。”
“你别怪你妹妹,这是你欠她的。”
然后拔掉我的氧气管。
再睁眼,我重生到高二,冷眼看着妹妹和校霸钻了玉米地,又一脸潮红地出来。
我刹车失灵,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
监控上记录了妹妹鬼鬼祟祟地进我车的画面,但妈妈给删了。爸爸还和警察说我出事前喝了点酒,精神恍惚下造成的车祸。
在我的病床前,妈妈红了眼,但还是紧紧拥着魏兰。
“兰兰,你姐姐得到了报应,你以后要好好的,成吗?”
魏兰惨白着笑脸,神神叨叨的,“不够,妈妈,还不够。封哥可是直接就死了啊。”
她紧紧抓着妈妈的手,哭诉她的封哥死得多么惨烈,一个好端端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那副样子。
“兰兰,那可是你的亲姐姐啊。她是为了你好 啊。”
“她是妈妈的孩子,妈妈不忍心。 ”
人死后,灵魂还能感受到幸福吗?
能的吧,要不然我怎么会觉得暖暖的,恨不得飞到妈妈身边,抱抱她。和她说妈妈我爱你。
可惜我离开不了,只能傻傻地望着她,还在回味妈妈说我是她的孩子,她不忍心。
“姐姐是妈妈的孩子,我不是了吗?”
“妈妈,对不起,我不该伤你的心的。但我好痛苦啊。也许,我当时就该随着封哥去了。”
“可是妈妈,当时我不想你伤心,但现在,宝宝快撑不住了。”
魏兰说着就要往墙上撞,爸爸拦住了她。
魏兰在地上痛苦,妈妈扑了过去,轻轻地安抚她,目光却是第一次看向我。深沉的,可怕的。
她问:“她死了,你就能好了?你就能好好生活了,对吧。”
魏兰没有点头,但妈妈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她似乎认定了什么,一步一步向我走来,迟缓但坚定。
灵魂是冷的,但眼是热的,滚烫滚烫的,从我眼皮子掉下来流到我的脸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奇怪,应该脸痛才对,我怎么觉得心脏要被人捏爆了。
妈妈给我掖了掖被角,我留恋地看着那双手,上面那个金镯子还是我买的。
然后便见那只手,毫不犹豫地抬起,拔了我的氧气罐。
仪器发出尖锐的鸣叫与她的话重叠在一起。
“你也别怨你妹妹,这是你欠她的。”
“你这孩子,从生下来就不得我喜爱。害了我一生,又害了你妹妹一生。”
“也许我们天生就没有缘分,我该早早要了你的命,省得你祸害人。”
魏兰扑进妈妈的怀里,扬起笑容,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妈妈,我好爱你。”
她轻轻点了点妹妹的额头,无奈道:
“真真是我的心肝。”
“以后可要好好活着呀。”
她们俩相拥在一起,展望着美好的未来。
人的心能有多歪?她希望自己的一个女儿有更好的未来,所以能毫不犹豫地放弃另一个女儿的生命。
本以为我会就此魂飞魄散。
可再一睁眼,我发现自己手里拿着镰刀,背着篓子。
不远处,是魏兰和校霸俩人手牵着手拉着进了玉米地。
我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按照上一辈子,我此时会跳出来阻止魏兰,然后在争吵中被伤了脸,落下残疾,为自己本就黯淡的学生生涯更添一份阴影。
而魏兰不知好坏,口口声声说我嫉妒她的爱情,毁了她的未来,全然不顾她自己在我的督促下考入了重点大学,此后美貌加学历知识让她成功跨越阶层。
想来魏兰一直觉得自己能力出众,即便是和小混混谈恋爱,高考前私奔也能获得同样的,甚至是更高的高度吧。
那好,我拭目以待。
所以,这一世我冷眼瞧着他们二人依偎着进去,又汗水淋漓的出来。
不曾阻止,也不再看,握着镰刀挥舞,和人交接完后,才回到家。
一个碗便砸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上哪鬼混去了?你妹妹说你没去接她,反而和一堆混混在一起玩,女孩子要自尊自爱。”
“魏来,你自甘堕落也就算了,能不能和你妹妹说一声,你知不知道兰兰找了你多久。”
爸妈一脸厌恶鄙夷地看着我,魏兰在旁边安抚着他们。
我笑了,魏兰一向如此,含糊不清抹黑我,然后又在父母面前茶言茶语。
我以前不反击,是我觉得一家人没必要,“相煎何太急”,而现在,“相煎更太急”。
我盯着魏兰的眼,说:“我去接了,但没接到。他们说兰兰跟男生走了。”
“你还敢污蔑兰兰?”
“我没有,兰兰的同学看到了。”
“哦?”
魏兰惊了一下,然后很快拉着爸爸的手,解释说:“爸爸,这次是我的错。老师有个课外活动让我和同学做,可能让姐姐白等了……”
妈妈直接打断:“老魏,兰兰从小乖巧,一向知礼,怎么会和男生走。”
“还有,怎么算是白等,她等你多正常啊,她可是姐姐,照顾你是应该的。对了,你今天回来衣服有些脏了,正好让你姐姐洗一洗。”
一碗水端不平是正常的,但端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爸妈要是知道真相,是不还让我连他们洗屁股的水一起挑了。
承认父母不喜欢自己是一件艰难又悲哀的事情。
我花了好长时间确定,如出生时不愿意喂奶,再大点要做家务,而妹妹就是母乳喂养,干过最劳累的活就是学校布置的手工作业。
后来离婚,也是争先恐后地要妹妹,上学也是我在村里,妹妹在镇里。
如果不是我考住了最好的高中,给妹妹辅导作业,在学校里照顾妹妹,也没机会进妹妹的家。
分明是相差了一岁的亲姐妹,一个健康白净,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大长发。一个黑黄干瘦,头发稀疏地可怜。
我有时候恨自己不是个男胎,这样就能让父母满意,在家里挺起腰来。
也恨自己长得不漂亮,母亲不喜欢。
我拼了命的努力去获得爱,但没有得到。
无力的时候我想过种种,也悄悄窥探过妹妹的幸福。
妈妈喊她“小福星”,看她的眼中满是爱与温柔。
我才意识到,或许我差了几分运,相较于妹妹出生在父亲考住镇里教师编,带母亲脱离恶婆婆折磨的好时机。
她说的是对的,我们没有母女缘分。
我也确实是蠢笨,撞到头破血流后才跳出来亲情的怪圈,明白要学会自己爱自己。
我没有戳穿魏兰的谎言,反而拿起书包准备回学校。
以后不来了,阳台的木板子和学校的铁架床没什么差别,我只是……想多和爸妈呆一会儿而已。
我留恋地看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留恋的,没有一个我的东西,只有厨房里搁置的脏了的碗筷,和魏兰替换下来的衣服。
我气笑了。
第二天一早,母亲还来了学校,斥责我为什么不刷碗洗衣服,害得魏兰的衣服染色了。
我那点仅剩的感情顿时烟消云散
她怒气冲冲:“这个孽障,从根上就是坏的。你妹妹不过是没等你,你就这么报复她?”
“我哪有,我分明是以德报怨,这是为了妹妹的名声好,妈妈,你不是说懒姑娘嫁不出去吗?我这不是尽早锻炼妹妹的洗衣服能力吗?”
“又不是洗我的,她洗自己的。”
“是说懒姑娘嫁不出去的规律单指我。”
不少人发出惊叹,直接我妈偏心,做得不地道。
我妈气红了脸:“这么一点小事你就要说得人尽皆知,要跟你妹妹计较这么清楚吗?那可是你亲妹妹呀!我养你养出仇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