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京城中向来是权贵云集。
所有人都说，这些权贵中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柳大人。
倒不是说柳大人是个多大的官。
而是因为柳大人和我娘的关系不一般。
我娘没什么权势。
她只是柳大人南下时买回来的瘦马。
被柳大人买下来时，我娘已经四十多岁了。
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美貌的人就算上了年纪也照样风韵犹存。
可会被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迷了眼的男人，实在是不多见。
柳大人就这么做了一回冤大头。
倒也不能说是冤大头，因为他只花了很少的银子就买下了我和我娘这对母女。
我娘因为年纪大了，牙婆本着能赚一笔是一笔的心思，甚至都不曾和柳大人讨价还价，就迫不及待的把我娘卖了出去。
而我是因为太丑。
丑到柳大人多看一眼都觉得伤眼睛。
要不是我娘强硬的要求必须带着我，想必就算牙婆打着买一赠一的旗号将我赠给柳大人，柳大人也是会不愿要我这个赠一的。
就这样，我和我娘跟着柳大人一路北上去了京城。
柳大人官职不算太大，但府里的莺莺燕燕倒是极多。
后院里住了整整十七房姬妾。
柳大人带我娘回来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将我娘纳成了他的第十八房姬妾。
当天夜里我被娘打发着守在门口。
隔着一扇门板，屋子里面混乱的喘息声久久不曾停歇。
我牢牢地捂住耳朵，恨不得把头埋在胸口。
可这样还是无法阻止这些无孔不入的声音拼了命似的往我的耳朵里钻。
当时正是九月，夜里已经有了一些凉意。
身子被冷风吹的越来越僵硬，我忍不住用胡思乱想打发这段难熬的时光。
今年还没来得及买秋衣，我身上的衣物还是过于单薄了些。
也不知道明天娘的心情怎么样。
若是明天娘的心情不错，我去求求娘，大概是能得到一件秋衣的。
也许是我想的太过专注，我居然连屋子里的声音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
我只感觉到有一只手用力的扯住我的头发。
“啊！”
我疼的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然后娘的声音便传入我的耳朵。
“我让你去打些水回来你没听到吗？”
娘下手向来没个轻重，我能感觉到我的头皮像针扎的一样泛起细细密密的痛。
可我不敢挣扎。
过往的经验告诉我，若是我现在挣扎了，就会有更让人痛苦的惩罚在等着我。
我摆出一副怯懦的表情看着娘：“是，姐姐，我这就去。”
娘这才松开我的头发。
她像是碰到了什么令人恶心的腌臜玩意似的，表情嫌恶的拍了拍手。
转而又露出一副娇羞少女的神态拍了拍我的脸：“好章儿，快去吧，姐姐在屋子里等你。”
在外人面前，娘从来不许我管她叫娘。
我年纪还小时有一次坏了规矩，娘在外人面前没说什么。
可当外人走了之后，娘把我拉扯到屋子里，一个个巴掌便不由分说的落在我脸上。
疼痛和屈辱让我不管不顾的大声惨叫。
几下之后娘可能是累了，我看着她不耐烦的甩了甩手腕，目光在室内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那捆鞭子上。
娘的那几个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这个时候我的脸已经火辣辣的疼，连带着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可当我看到娘拿起那捆鞭子时，还是强忍着疼痛哆嗦着跪了下去。
“娘，我错了，娘，我再也不敢了。”
娘用鞭子拍了拍我的脸：“错哪了，我的好章儿？”
我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在外人面前我一定谨遵娘的教诲，今天的错再也不会犯了，这次就饶了我吧。”
娘半蹲下身子和我视线齐平，她看着我的目光中带着怜悯，那双养尊处优的娇嫩的手一下下的点在我因为红肿而热辣辣的脸颊上。
下一秒，那怜悯的目光便变成了厌恶。
娘迅速站起身，一脚将我踢翻在地，鞭子便裹挟着破空声落在我身上。
等娘打累了，我躺在地上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娘的心情像是又变得好了起来。
她哼着轻快的小调，把因为我挣扎而弄乱的屋子收拾干净。
然后视线轻飘飘的略过宛若破布娃娃一般躺在地上的我，头也不回的回屋歇息去了。
而我到底是命大，哪怕被打的全身没一块好肉，第二天却仍能拖着残破的身体继续服侍娘。
按理来说，作为新入府的姬妾，娘第二天应该要早早起来去给大夫人请安。
虽然柳大人姬妾众多，但却从不会做宠妾灭妻的事，所以大夫人作为主母，在这柳府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可我在娘的门前等到了日上三竿，也没听到屋子里有起床的声音。
可娘不起床，我是断断不可擅自进去服侍。
若是打扰了娘休息，想必是逃不过一顿鞭子的。
正当我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时，屋子里终于传出细小的窣窣声。
我松了口气，赶紧端了盆温水走进屋子。
娘不甚在意的看了我一眼，随手指了指床边的柜子。
“放那吧。”
态度平静，就好像昨晚笑吟吟扇我巴掌的人不是娘一样。
可这种情况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娘向来如此，对待我的态度从来都是病态又疯癫，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
所以我只是听话的把水盆放在上面。
娘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浸过水后打湿敷在脸上。
她的目光透过帕子的缝隙直直落在我脸上。
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娘这才仿佛突然回神一般收回目光。
然后她便若无其事的开始命令我。
“好章儿，去，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虽然娘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毕竟，这可是娘北上京城的目的。
我和娘北上时，带了很多行李。
娘对柳大人说：“妾生在南方，离家久了难免思念，望大人许妾带上一些家乡旧物，好解相思之苦。”
柳大人自是不会在乎这些女人家的小事，大手一挥便同意了娘的要求。
如今，娘要求带上的这些东西，正堆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还没来得及收拾整齐。
我在里面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瓷瓶。
小瓷瓶被娘小心的放在妆匣的隐秘角落里，在今天之前，娘从来不让我碰这个东西。
可这个东西的来历，我却比谁都清楚。
娘把小瓷瓶拿在手里，便带着我聘聘袅袅的走出小院子。
柳大人安排给我和娘住的地方，是柳府专门用来安置姬妾的。
大夫人作为主母，还是个有实权的主母，自然是不会和我们这些供人取乐的姬妾住在一起。
而凭着我和娘的身份，出行又不配乘坐步撵。
所以我和娘走了很远才走到大夫人所住的主院。
这时天色已经接近正午。
来通报的小丫鬟说，主母正在用午膳，还请十八姨娘在外稍等片刻。
我知道这是大夫人对我和娘的下马威，来惩罚娘的目中无人。
大夫人这是对娘午时才来请安的这件事动了怒了。
午时的太阳毒辣的厉害，不一会我便被晒的全身止不住的流汗。
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流进眼睛里，让我的眼睛涩涩的发疼。
我忍不住转头望向娘。
虽然这么多年我和娘的条件一直不算太好，但是我从三四岁开始便学着照顾娘，所以这么多年来娘其实没吃过什么苦。
可我却看见在烈日下，娘整个人像是感受不到这巨大的热度，整个人仍然干干爽爽。
和我狼狈的模样简直有着鲜明的对比。
像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娘也转头向我看了过来。
她的眼睛黑洞洞的，里面像淬了冰。
让我在晌午毒辣的太阳里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娘不是一般人，我是知道的。
可娘到底是不是人，我却从来都不知道。
大夫人当真是存心折腾我和我娘。
等日头西移，小丫鬟才姗姗来迟的带来大夫人的传唤。
我是在客堂见到大夫人的，大夫人高高的坐在上位，手指一下下轻点桌面，眼神意味不明扫视过来。
她的目光先是看向我，眼神里立马多了些满溢出来的嫌恶。
我瑟缩了下，这样的眼神，我从小到大曾见过无数次。
我长得丑，皮肤黝黑，脸上又满是坑坑洼洼的痕迹，就连五官看起来都不太协调。
大夫人的目光又望向我娘，这些满溢出来的嫌恶又变成了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