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香,筑美梦,燃之可与鬼神交易。
而这交易能换来数不尽的钱财,甚至是寿数。
我是爹制做的第三支女儿香,更是唯一一个制成的。
为了庆祝,爹邀请全村男人来参加品香宴。
宴会上,我看到了那所谓的鬼神。
此后,我便不再抗拒燃香,甚至是主动要求燃香。
村里又开始做香了。
每逢春分前后,香树冒芽,村里女人又揣上香种的时候。
就代表着上一批香种的成熟。
而我的两个姐姐,就是刚刚成熟的香种。
春分那天,爹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徒步入深山,竟然徒手扛回来一个两人多高的香树。
香树浑身乳白色,宛如褪去衣物的纯洁少女。
一斧头下去,血色的液体流了一院子。
叮叮咣咣的斧头声中,夹杂着的是我两个姐姐还没说出口的痛苦。
我们村子家家户户做的一手好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后山一片一片的香树,像是韭菜一样割也割不完,却是做香顶顶好的材料。
而这些香中,最难做、最昂贵的就是女儿香。
将娇养的细皮嫩肉的女孩子倒吊在房顶上,脖颈用金丝勒上两道防止血液流的太快,在头顶正中间开一个小口,下方放上装满香树灰的小碗,等血够了,便搅和成香泥,再用挤香器做成细细的长条状。
女儿香的第一步才算是做好了。
线香于阴凉处晒干,敬拜天地后,将八根线香插进女孩的八大穴,要是线香能够完整燃烧,则女儿香做成,若线香熄灭或断裂,那这香种也就废了。
据说这女儿香是世间奇香之首,是不可夺得之宝物。
女儿香,筑美梦,燃之可与鬼神交易,能换取所有想要的东西。
不论是钱财还是女人,亦或者是想要延长寿命,统统都可以做到。
只要有女儿香。
“爹,我不想做香种,能不能不做香种!”
“放过我和姐姐吧,爹,求求你。”
两个姐姐的喊叫没有激荡起爹的半分怜悯,甚至于,她们喊得越厉害爹越兴奋。
“这次的香种就是壮,肯定能做成的。”
爹因为起太早而赤红的眸子此刻满是兴奋,似乎下一秒女儿香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邻居刘树听了都忍不住冒出头来看看。
爹这是第一次参与做自己的女儿香,之前都是帮忙,可第一次就碰上了我两个姐姐这样的双胞胎。
做香,一个女孩容易失败,可多一个,这成功的概率就是翻倍了。
我端着做香的托板,头像是要栽进土里。
视线所及之处,两双破旧的草鞋逐渐离地,逐渐抬起,直到脱离我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黑发。
姐姐们被吊起来了。
我的嘴唇颤抖了半天,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终于从唇缝中嘟囔出几个字。
“爹,要不咱别做香了吧?”
大姐二姐对我不错,就是那梗米粥里多几粒米,她们都会分给我。
所以就算冒着惹爹生气,我也应该劝上一劝。
“你个死丫头还管起来你老子了,再说这种砸锅话,老子就把你做成女儿香。”
爹的手臂向后一挥便重重砸在我的胸口,像是凹下去一整块,我喘气声都是赫赫的。
爬不起来的我被爹赶到了猪圈,和那个女人一起关在了一起。
我和姐姐们,都是那个女人生的。
而此时她的怀里还抱着我不到五岁的小妹。
爹说她就是一个只会生孩子的母猪,还是个痴傻的,别人家的好歹会做饭,她只会把自己浑身弄的脏兮兮跟猪混在一起。
透过沾染猪粪的发丝,我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
我知道,爹他猜错了。
大姐二姐还是被吊了起来,爹专门定做的碗就放在她们的头顶下。
金色描绘的祥云花纹像是夺命的利刃,一滴一滴收割着她们的性命
“看着速度估计到明天早上了,去睡吧我儿。”
说话的是奶奶,就是做香她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宝贝儿子,一见事情结束赶忙催着去睡觉。
猪圈并不牢固,只是用几道栅栏固定,从中间分开,一边是猪,一边是人。
而血滴滴答答的声音就这样响了一整夜,和我的心跳声逐渐融为一体,我就在这样的声音中睡去。
睡梦之中,一个漆黑的人影爬了起来,隔壁睡着的猪吵闹了一阵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所有人都以为我爹做出女儿香,就连以前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天一亮,爹傻了眼。
我的两个姐姐,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倒吊在房顶的两具身子早就僵硬,麻绳嵌进她们的脚腕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涨的黑紫,眼珠子都要凸出来。
那模样,宛如来索命的恶鬼。
“失血过多,天暖和,人身上血流的也快,哪里用得了一晚上。”
被紧急叫过来救命的张瘸子都忍不住责备,可惜白白死了这两个好苗子。
“身子却是健壮,明显是刚断气不久,可惜啊可惜。”
奶奶知道没救了,自己家白白损失了两个香种,还是极有可能做成女儿香的香种,顿时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这两个杀千刀,早死晚死非要成事之前死,浪费我这么多年的粮食。”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摊上这两个赔钱货。”
奶奶撒泼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那满的要冒来血碗被奶奶一脚一个踹倒在地,血撒了一地,顺着砖缝缓慢地爬到了我的脚边。
血,冰凉,粘腻,带着挥散不去的铁锈味。
我呆愣愣的,听着爹和张瘸子两张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好多句话,我什么也听不清。
只看到奶奶听到爹说的话之后顿时安静下,用桌子上的抹布随手擦了擦裤腿上沾染的血迹,转手扔进了一旁的污水桶里。
像是两个没用的姐姐一般。
爹拍板的一瞬间,我的耳朵突然通了,听清了爹跟奶奶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咱们不是还有一个香种吗?索性再试一次。”
而这个香种,指的是我。
我要被做成女儿香了。
爹和奶奶的眼神像恶狼,盯得我浑身鸡皮疙瘩跳了起来。
我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手指死死掐进掌心,眼睛满是慌张。
“爹,我不想做香种。”
我的头摇成筛子,泪水流了满脸,像不久之前的姐姐们一般乞求爹。
我知道被做成女儿香会面临什么。
人最害怕的是死,而比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而被做成女儿香,就是生不如死的事情。
脚跟碰到了阻碍,我没犹豫,转身就要跨过门槛跑出门。
瞳孔的眸光乍现,倒映着那个女人呆呆傻傻的样子。
那一瞬间我想问问她,她知道我是她女儿吗?
昨夜姐姐们死的时候,她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意识到,并为她们心痛。
我没时间想这么多,下一秒,我上半身猛地向后坠去,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是爹抓住了我的头发。
“还想跑?贱蹄子跟你那两个的死姐姐一样。”
我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过年被放血的猪,此刻被却刚从大姐身上扒下来的麻绳捆住。
大姐身上的冰凉似乎还未褪去,通过麻绳要传到我的身上。
“张瘸子,这老三年龄不够,能做吗?”
我干枯的小身板终究是让爹担心了,只不过担心的是这次的女儿香再失败,要多多谨慎。
张瘸子粘腻的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甚至过分地钻进衣服里,粘连在皮肤之上。
我眼中的祈求从没散去,可爹当作没看见,任由张瘸子在我身上摸了个遍。
等他咽了咽口水才讨好问道,“我家这个香种行不行啊,不会又死了吧。”
张瘸子意犹未尽,“年龄不大,身子挺好,能做。”
两个字就定下了我的命。
“你这女儿体格特殊,不能用平常的法子倒吊,得正着吊。”
爹按照张瘸子说的,浸泡了黑狗血的绳子,穿过我胳膊下面在脖颈交汇,借助我的头发固定在房梁上。
我能清楚听到头发与头皮分离的声音,迸裂声扎根在脑子里,我的精神高度紧张。
爹用的小刀是我托村口刀匠磨了又磨,非常锋利。
划在脚踝凸起的骨头上只能感觉都一丝的疼痛,随后是冰凉,身体好似有什么跑了出去。
因为被吊起的头发连带着眼皮,我只能努力将眼睛向下看,透过自己的脚尖勉强看清楚一点。
是血,是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