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岁那年被送到傅家抵债。
因为我爸撞死了他爸,所有人都觉得我欠他的。
从那时起,我成了傅时身边形影不离的仆人。
无论他要我做什么我都要听,因为我欠他家的。
他的白月光回国,看我不顺眼。
他便说:「季苒你去死吧,死了你的债就还清了。」
后来,我真的生死不明。
傅时却疯了。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头顶昏黄的灯因为电路不稳,有些闪烁。
这是我住的地方,小到只能放得下一张床。
大多数时候,我总是窝在这里。
除非傅时来找我,否则我不能在傅家乱走半步。
这里安静得可怕。
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鞋跟踏地的声音逐渐放大。
直到房间门被一脚踹开,门外透进一束强光。
我下意识眯起眼,来人逆着光,声音冷淡。
「醒着就别装死。」
适应光线后,我看清了傅时脸上的表情。
「是。」我掀开被子,跟在他身后上楼。
他明明可以不用亲自下来找我的,但是今天却很是反常。
换做平时,他甚至不愿在家里多看我一眼,这也是我住在地下室的原因。
傅家很大,但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傅时将盘子里的剩菜剩饭倒在一起,然后施舍一般地推到我面前。
他嘴角带笑,眼神却毫无温度:「吃了。」
我几乎没有犹豫,拿过勺子和碗就开始狼吞虎咽。
傅时则像是看玩物一样看着我:「季苒,你还真是一点尊严也不要。」
尊严吗?
对我来说,我的尊严早就已经在我被卖来的那天晚上,一起在雨里被冲走了。
傅时是个狠人,他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最狠的那一次,他把我关在地下室,整整三天不吃不喝。
最后我是被抬到楼上的。
餐桌上。
我用尽力气,却怎么都拿不起东西。
傅时好心地把牛奶倒在盘子里,递到我嘴边:「用舔的。」
我大概是饿昏了头,仰头就要一口喝尽。
傅时看出来了,一下把盘子拿远:「不听话的小狗就不能喝,听得懂吗?」
嘴唇干得发裂,我点点头,按傅时说的做。
从那之后,傅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没有原因,我只想活下去。
傅时见我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随手挑起一块抹布扔到我的脸上。
「吃饱了就开始干活吧。」
傅时要我用抹布把傅家的地全部擦一遍,一个脚印都不能留。
然后转头又让其他下人在屋里不断走动,美其名曰「消食」。
他则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搭在茶几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跪在地上,开始擦地。
傅家的其他人都没想为难我,他们都刻意绕开我擦过的地方走。
不知我发现了,傅时也发现了,他沉着声音:「都不想干了吗?往里走!」
没有办法,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擦过的地,又覆盖上脚印。
傅家真的好大,要不然我也不会才擦了三遍的地,膝盖就钻心地疼。
好在傅时好像看腻了,起身朝我走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傅时的皮鞋就已经踩在了我的手上。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我抬头,傅时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真没用,一点小事都干不好。」
我吃痛,想从他鞋底下抽出自己的手,便低下头。
傅时好像笑了一声,而后抬起脚,在我面前蹲下,与我平视。
手掌好不容易得以解脱,我小心翼翼地撑了一下。
这些都被傅时看在眼里,他粗暴地掰过我的头,掐住我的脸。
「不服?」
「季苒,你记住了。」
「这都是你欠我的。」
傅时大概是恨我的。
因为几年前,我爸酒驾撞死了他爸。
所以他现在才会这般折磨我。
我清楚地记得,被卖到傅家的那个晚上,是个雨天。
难得爸爸不在家,我和妈妈可以温馨地相处一会儿。
突然,房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门被暴力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人不少。
我妈生病了,躺在床上不能走动,我只好独自一人去查看情况。
门缝中,我看到我爸朝沙发这边跪着。
沙发上的人,看不见脸,光是背影就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听过以命抵命吗?」男人倏地出声。
我爸一听这话,吓得浑身发抖,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
「对、对不起,求您别抓我,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男人不屑地一笑:「就你这么一个破屋子,能配得上什么条件?」
「我、我有一个女儿,十八岁,你可以带走的!」
如果不是亲耳所听,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父亲说出来的话。
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我和妈妈这几年没少挨过他的打。
「是吗?」男人似乎笑了一下。
我爸见事情好像有转机的样子,抬起头讨好地笑着:「真的!我这就去带她出来。」
「别动!」男人大声喝到。
继而又温柔了声音:「听够了吗?听到了就出来吧。」
?
他在和我说话吗?
我正疑惑的时候,眼睛就在桌上的镜子里与他对视了。
既然都被发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躲的了。
我认命地将手搭在门把手上,打开门走到我爸身边看着傅时。
「我不愿意。」我直说。
下一秒,我爸就一拳锤到我的膝盖窝,我腿一软,跪到地上。
恶魔低语一般,他在我耳边低吼:「要想你妈活着,就乖乖听话。」
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看他威胁的眼神,看他因得逞而上扬的嘴角。
他知道我的软肋。
我垂下头,没再说话。
我不能保证我答应后,他一定会保我妈平安。
但我可以确信,如果我不答应,那我妈一定活不了。
离开前,我朝房间里看了一眼。
我妈眼里似乎有东西在闪烁,她动了动嘴,好像在叫我的名字。
后来,我在傅家一住就是几年。
这几年,我一次面都没和他们见过。
我像是被人遗忘的流浪狗,在傅家的地下室苟且偷生。
但在也就是在这几年里,我发现了傅时的秘密。
晚上,地下室的门又被敲开。、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值得傅时一天光顾两次地下室。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被人从床上拽出去。
傅时很高,他单手拎着我,我的脚悬空了好几次,胳膊撕裂着疼。
「怎、怎么了?」我跪在他脚边。
「小狗不听话,要教育。」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文件袋里拿出什么。
他把东西撒到我面前。
我甚至都不用仔细看,就知道这是我托张姨带出去的信。
带给我妈妈的。
她是我在傅家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我低下头,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
傅时手指一用力,强迫我抬头看他。
「知道东西是谁拿来的吗?」他笑得可怕,「是你亲爱的爸爸。」
原来从始至终,我妈都没摸到过信封。
自从被卖到傅家,我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但现在,我眼眶莫名泛酸。
我努力憋着,却还是让眼泪滑到了傅时的手上。
「哭什么?」他一愣,随即皱着眉,「滚回去。」
我听话,乖乖回到地下室。
看着再次陷入黑暗的房间,我扪心自问。
想死吗?
好像有点。
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就没有妈妈了。
那天过后,傅时有几天时间没出现。
我当然也不会主动去过问。
但人多口杂,我还是知道了关于傅时的消息。
我在大厅打扫卫生,听着其他人聊天。
「少爷最近看起来心情不错,发生什么了吗?」
「你不知道吗,叶家大小姐回国了,这下宅子该热闹起来了。」
叶家大小姐?
应该就是傅时房间里那张照片上的女孩子吧。
其实,傅时的房间对我们这些下人来说,一直是个禁地,唯一被准许的只有张姨一个人。
因为傅时是张姨从小带到大的,张姨一直拿他当亲生骨肉对待,傅时也只信得过张姨。
我进去的那一次纯属是个意外,也就是这个意外让我发现了傅时的秘密。
刚来傅家那段时间,我没有现在这么听话,更多的是不服。
所以我想尽办法想逃离这里。
本来张姨是准备打扫傅时房间的,但那天她好像有些感冒了。
我趁着这个机会找到她。
「张姨,今天我替你打扫他房间吧。」
张姨起身的动作一顿,「算了吧,少爷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