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家里穷,所以必须卖了我给弟弟买玩具。
妈妈不从。
被人贩子和他联手杀害。
后来我缩在猪圈里,听养父说村里来了大领导。
领导位高权重却一直单身,心里都是他的亡妻。
好像只有我永远的留在了那一晚。
我看向食槽上的划痕。
3628天,我从来不敢忘了他的样子。
于是,我成了我妈的替代品。
这张脸,是我最好的武器。
「再有二十多天,你也好出栏了。」
这是我被卖的第十个年头。
男人微眯着眼神,脸颊凹陷着,穿着几十块破布缝成的衣服,站在外面俯视着我。
「咯咯咯咯咯…来吃饭了。」
他拍着手刻意发出叫声。
身侧的肥猪拧着屁股冲过去,溅起一阵灰尘,我连忙用手捂着头怕撞到自己。
腥臭味混着食物残渣的味道,熏的人昏昏沉沉的。
刚被锁在这,我和猪天天打架。
它们可能也不满自己生活的地方来了外人,拼命在我身上撕咬着。
我被链子锁着,却也像个牲畜一样用腿,用胳膊,甚至是头不要命的撞着,丝毫不占下风。
一人一猪到达成了一致。
畜牲总比人心好测。
「吃啊,你怎么不吃!」
郭老三一脚按住我的头,狠狠地撵着我的手指。
疼,真疼。
「装什么清高,多少年了还没习惯呢!」
我看向食槽上的痕迹,低垂着眼眸。
「我告诉你,郭小玉,村里来了大领导视察,你最近给我老实点,」
「要在让我发现你敢逃跑,仔细你的腿!」
我叫纪安安。
这是我妈给我最没用的祝愿,顺遂平安。
我记不住她的脸了。
但没关系,她已经死了,谁知道她现在老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我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嘴脸,他长的还没有这只抢食的猪可爱。
难得我被放了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据说是郭老三家里有空房,大领导想要在此借住一晚。
今晚杀哪只猪炖菜呢。
我提着刀思索了一番,就杀这个咬我的吧。
在脖子的位置轻轻割开一个口,再将里面的血管挑断,在力量悬殊较大时是最好的杀招。
这还是我被揍过无数次得出的经验。
我看了看这摊还在挣扎的肥肉满意地笑了。
「妈的,老子好不容易养大的货自己还没尝到滋味呢就先要给什么狗屁领导!」
「当官儿就是好啊!」
郭老三骂骂咧咧地从外面走过来,看见我气不打一处来,
「贱货!连你也敢笑!皮又痒了是不是?」
他抬起手掌跛着脚快步走着,却被我随手扔在地上的骨头绊了一跤。
刚接好的猪血一下子全扣在他头上。
我笑着扶起他,「可是爸爸,我这张脸要是伤了,你可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村子里不拿女人的命当回事,好容易来了个领导,挨家挨户都想攀上高枝。
说来这还得感谢我那早死的妈,给我留下了一副好皮囊。
郭老三瞪着我,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妒火。
「你最好给他伺候好,要不然老子饶不了你!」
傍晚晚时分,为了凸现民风淳朴,我难得也分到了一块猪肉。
「领导来了,快请进请进!」
「家里就剩我女儿一个人,唉,他妈走的早…」
他佝偻着身子,献媚的腰快要弯进地底。
「郭大哥太客套了!您就称呼我小纪就好了。」
一瞬间,我的筷子掉到地上。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
「书萍?」
我只当做没听见,跑到郭老三旁边一把挎住他。
「爸爸,这就是你请回家的客人吗?」
郭老三惊了一下,可能也没想到我突然贴上去,手不由得摩挲在我背上一路向下。
我不着痕迹的跑开,从里屋拿了坐垫殷勤地铺到凳子上。
「快去吃饭,不然饭就凉了。」
纪大鹏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
我一本书没读着,察言观色倒是学了个十成。
什么样的眼神代表生气,什么样是探究,什么样充满着情欲。
我太了解了。
靠着对我妈仅剩不多的记忆,那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我不自觉的模仿着。
纪大鹏的嘴角始终噙着笑。
不能忘,不敢忘。
「抱歉,我失态了,令千金长得和我妻子可真像。」
村长笑着打的圆场。
「小玉有福气,他爸一个人给他拉扯大,也没说抛弃她。不过能和您夫人有相似之处,我现在看来,这孩子可真是大有福气。」
纪大鹏倒了一杯酒,虚掩着脸庞,「若是书萍还活着...」
他说不下去了,几度哽咽着。身侧夹着公文包的男人举着四方的小盒子离他的脸很近,我一度以为他要接住那滴鳄鱼的眼泪。
「离远点!」
他冲我喊了一句,眉眼都是不耐烦。
「最后录制效果不好你个乡下丫头死了都不够赔的。」
原来是来做戏的,巧了,我也喜欢演戏。
我讨厌他的眼神,带着轻蔑,油光的面孔上还泛着红光,那把杀猪刀真应该捅在他嗓子上。
「怎么说话的,小王,跟小玉道歉!」
记忆里纪大鹏第一次护着我。
护着和他毫无关系的人。
那男人弓着身子堆着笑,一口一个对不起。
难怪他拼命往上爬,有权势的感觉真不错,原来不用拼命,一句话就可以轻飘飘的压下去。
郭老三说我是他的亲生女儿。
「要是捡来的,他怎么可能长得这么白白壮壮嘛!领导你看。」他把我的袖子撸起来,「细皮嫩肉的嘞。」
他又当着我的面趴在纪大鹏耳边。
「还是个雏儿,连我都舍不得。要是你喜欢我就送给你。」
他摩挲着自己的三根手指,「就是嘛...好歹我也给她养到这么大,少不了。」
纪大鹏没说话,看不出什么表情。
一旁的村长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想钱想疯了,老三,你他妈要不要脸,卖你亲闺女的事你也敢做!」
他咳嗽了两下,到底没敢在讲话。临走前,村长眼里透着精光,神神秘秘的给我拉在一边,「这么多年要不是我护着你,你早就被郭老三吞的骨头渣都不剩了,你上点道,好好伺候着领导。以后你有好日子过我作为长辈也好放心。」
我笑着点了头。
他又递给我一包看不出是什么的白色药末,拍着我的手背大笑,眼里都是势在必得。
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觉得一个被拐卖来的女人会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清白换取他获得仕途的要挟领导的把柄。
今晚他们吃了不少西瓜解酒。
我还是把药末倒进去了。
我难得睡在床上几个小时。
我想起我妈了。
当时我多大来着,四五岁吧。我又想到刻在食槽上的划痕了,那是记录时间过得有多快的唯一方式。
我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春夏秋冬一件衣服,捡柴火、挑水、拉猪草,在田地里帮忙种菜和收割农作物,我什么都得做。
「你是个女孩,你和弟弟不一样,女人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
后来我烧到意识不清问妈妈真的是这样吗。
为什么弟弟可以吃到鸡蛋,吃到肉包子,而我只有剩下的米汤。
妈妈没说话,总是偷偷抱着我抹眼泪。
她经常说等我长大就好了,等家里有钱就好了。
可家里真的穷吗?爸爸每次回来都会给弟弟带玩具,有的还会唱歌。
妈妈身上可香了。
我喜欢生病,一定要疼的下不了地那种。
这样就不用干活,妈妈也会一宿都把我抱在怀里。
厨房里的鸡腿我馋了好久了,那是只有爸爸才配吃到的。
如果他心情不好,就会便宜弟弟,可是什么时候都轮不到我。
我太饿了,我去找妈妈,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金光闪闪的,我口水流了一地。
起先我只敢舔着,再后来那香味直往我鼻子里钻,我再也控制不了囫囵吞着,妈妈也在我旁边咽着口水。
我没舍得给她。
那天晚上,纪大鹏喝了点酒,横冲直撞地找到了妈妈。
他真有闲情逸致,妈妈已经把肉撕得散碎,他却把骨头拼起来,指着少掉的那个小腿。
「你偷了一只腿,就得还它。」
弟弟匆匆跑出去拿了锤子回家。
他垂涎着望着桌子上的餐食,等着纪大鹏夸他懂事,说不定还能获得一些吃剩的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