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说我命里带财,财源在财神殿。
我二话不说就去了财神殿,给殿上神明上了三柱香。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就钓上了一位帅气多金的总裁。
这总裁还身患绝症寿命短,妙啊!
哪曾想,这财运还附带着桃花运,总裁死了都甩不掉。
他居然诈尸了!
这天,我在吉利咖啡店的前台打单,店里来位风衣帅哥,身形挺拔,容貌出挑,还捯饬得人模狗样。
唯一的缺点就是,人不大精神。
不过,瑕不掩瑜。
我之所以注意到他,不止是因为皮相,还因为在新闻上见过。
他是临安的商业奇才,商业巨头横光集团的总裁,全名赵有财。
有人笑话他名字土,我却不认同,面对财高八斗的男人,违心话也是可以变成真心话的。
他目光扫过菜单,面有狐疑,「买99的咖啡,算最准的卦?」
对好看的人和事物,人总是容易产生好感的,我过滤了他话里的质疑,「准得不能再准。」
我是这家咖啡店的服务员,还兼顾着算卦一职,只要顾客买99元的招牌咖啡,就可凭账单算上一卦。
有人道我招摇撞骗,不过是为招揽生意。
当然,也有不少人来找我,毕竟近来的年轻人在作用和作为之间,比较喜欢作法。
想来,这位赵先生,也是对作法感兴趣的。
「那行,」他指节轻点了下台面,「麻烦给我来杯99的咖啡。」
备好咖啡,请人来替前台后,我边领他到一旁的卦桌,边互道了称呼。
「先生算些什么?」我端坐下问。
他在对面坐下,翘了下眉梢,「命数。」
我视线落他脸上,先观察了一下面相,此人五官正气,却是气象羸弱,「先生命含金紫,美中不足的是,紫中带煞。」
「这煞是?」他问。
我捏来三枚铜钱,往虚空中一抛,而后稳稳盖在手心。
揭开后,我推着卦象解读,「煞在内府,肝脏之上。」
他神情一亮,靠在椅背上的腰正了正,「可有解?」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金紫气短,煞缠今生,无解。」
他呷了口咖啡,其中苦味冲得他也苦笑了一下,「锦元小姐好卦术,实际上,我已是肝癌晚期,怕是命不久矣。」
怪不得脸色苍白,没什么精气神……等等。
我蓦地一激灵,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有钱,命短,遇在今日,莫非……
溯洄前几日,我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说我命里带财,近日将遇泼天富贵,非上财神殿拜上几拜,方可获得进一步的启示。
我二话不说就请假去了,壮士断腕般,从微不足道的工资里抠下一块肥肉来,买了庙里最贵最大的香,给财神爷上了三柱。
上完,我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三拜,「财神爷在上,您老就是普天之下三界之内最帅的男人,请发发慈悲,保佑小女子财源广进,哪怕让小女子受钱多得花不完之苦也愿得!」
拜完,我掐指一算,那财运竟是在一个短命之人身上,不日便会邂逅。
想来,眼前这人,便是卦象说的有缘人,可解我眼下的一大难题。
我看着看着,竟把他身上的煞气都看顺眼了。
压了压难以自抑的嘴角,我贴心地安慰他说,「先生,别难过,俗话说得好,无须长富贵,安乐是神仙,既得长富贵,安乐赛神仙,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他抬眸望向我,「你说得在理,是通透些好。」
然而,他大抵是敷衍我的,眉头依旧皱得深沉,看起来在为某事烦扰。
我挪着铜钱,顿了顿道,「先生可还有一事未解,事关姻缘?」
他讶然地瞧了我一眼,「锦元小姐果然神机妙算。」
叉着十指搭在桌上,一只手食指敲着另一只手手背,踌躇一会后,他对我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原来,这家伙被逼婚,对象是后妈看上的一位小姐,他一身反骨,自是不喜欢。
未免死后财产落入外人之手,于是,他想要找个人协议结婚,逢场作戏。
事成之后,他会给我五百万,外加部分财产。
天老爷,这就是卦象说的财运吗,好不美哉!
我内里就坡下驴,表面端得一派矜持,「钱乃身外之物,主要是吧,我这个人心地善良。」
「那好,」他从兜里掏出张名片,递到我面前,「明日民政局民口见。」
我啊了一声。
不是,这么快的吗?
说完,他微笑一下,就拖开椅子,起身离开了,独留我一人消化明天就要结婚的事实。
我在原地坐了良久,又摆弄起铜钱来,直到被老板司嘉丽抓到摸鱼。
她是个吝啬鬼抠门精,三瓜俩枣的工资,却让我朝九晚六,不时还要指指点点。
她拂了下大波浪,张开叭叭的艳红嘴唇,「怎么,魂丢了?算完卦就别闲着,赶紧去收桌子,你那工资可经不起扣啊。」
我哼哼一声,随后非常有底气地叫板,「我已经不在乎了。」
「不在乎?」老板以为我被夺舍了,因为我是个小穷鬼,最最在乎金钱。
「对,」我义正言辞地告诉她,「从明天起,我就不来上班了。」
而后,我把玩着铜钱,扬长而去。
第二天,我就去了民政局,跟赵有财领了证。
不曾想,领完刚出门,就碰见一熟人。
一辆老式二八杠呼啦经过,车主人瞥见我们,立马卡了车,「锦元,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晃了晃手里的红本本,「结婚啊。」
他似是受了极大刺激,指着赵有财,眼睛瞪得溜圆,「跟他?」
「嗯。」我点点头。
「不是,」他丢开车,大踏步上前来,「你不是说等我攒够钱,就答应做我女朋友的吗?我一点一点攒,总会够的。」
不待我说什么,赵有财侧目打量我,「你这桃花运挺旺。」
我干笑两声,「我可以解释。」
此事说来话长,两个月前,这车主人柴瑞刚来临安,工作无着,窘迫非常。
在一个下雨天,他站在店外廊下避雨,但雨太大了,下半身还是能被飘到。
可由于兜里没钱,又怕影响生意,不好意思进店。
想当初我也落魄过,遂招他进店,请他喝了杯热咖啡,诉了诉心里话,又免费给他算了一卦,「人生有得有失,你虽财路坎坷,但不至于落入绝境。而且,你这红鸾星动,若是寻对缘分,可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赞我卦术高明,还道我是个至纯至善之人。
那以后,他便赖上了我,常来店里买咖啡。
我知道那是幌子,他每次来,手里都带着枝花,有时是玫瑰,有时是桔梗。
可我喜欢金银,不喜欢花。
后来,他向我告白,我坦言道,「我的有缘人在财,所以不能答应你。」
谁知如今,他竟过度解读成这样。
「锦元,有钱的没几个好东西,是不是姓赵这家伙骗你了?」柴瑞把我拉到一边,他似是认得赵家总裁,如是揣测,看对方的眼神也奇奇怪怪。
「没有,我自愿的。」我实话实说。
「你不是算卦说,我们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他找出例证辩驳。
我扶了下额,这家伙阅读理解有大大的问题。
「我说的是你的有缘人,但不代表我就是你的有缘人。」我无奈解释,「尽管我们冥冥中遇见,却是有缘无份,不可强求,你明白吧?」
好一会,他才消化完这句话,指节蜷了蜷,垂着的眉目下,眼神黯淡下去,「明白了。」
默然片刻,他突转话题,「那姻缘锁你挂了没?」
「什么锁?」我疑惑。
「就我让你挂的那对。」他怅然,「既然我们有缘无份,那我便等我的有缘人去挂吧。」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他的确让我挂过一对同心锁,说自己打工,没时间去姻缘殿的姻缘树挂,非让我代挂。
姻缘殿离财神殿很近,于是,那日上财神殿时,我顺路就去了。
「挂了,这对你——」我说。
……很重要吗?
然而,不待我说完,他就单手拎起二八杠,风风火火走了。
车年久失修,吭哧吭哧响着飞远去。
「这人忒奇怪,总有种在哪儿见过的感觉。」他走后,赵有财嘀咕了一句。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领我上了一辆迈巴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