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扬州城的首富,日进斗金。
扬州城人人都说,我爹克女儿。
张家的女儿,除了我,都没有活过六岁。
张家每个女孩出生的时候,爹都喜笑颜开,家里张灯结彩。
因为,爹知道,他的求财阵,又有原料了。
十几年前,我爹还只是扬州城内的一个小商贩。
依靠着他那六女求财阵,得到了宫里的青眼,一跃成为皇商。
后面的生意,顺风顺水,一举变成了扬州城的首富。
张家的女人跟别家都不一样。
别家女人生孩子都盼着能一举得男,得到自家老爷的宠爱,而张家的女人却都拼命的想生女儿。
谁生了女儿,我爹便格外高兴,给予很多的宠爱和钱财。
[恭喜张老爷,贺喜张老爷。李姨娘又给您添了一位千金。]
[哈哈!赏!李稳婆接生辛苦了,赏白银二十两!全府上下每人多发一个月钱!管家将城西的那家胭脂铺子和首饰铺子划到李姨娘名下!]
李姨娘最得爹的宠爱了,因为她是爹妾室里最能生女儿的人了,这已是她给爹生的第三个女儿。
我在李姨娘的院子里面,看着这热闹、喜庆的场面,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不禁想起,外面的人的传言:张老爷心善、疼女儿,虽然府里的女孩基本没有活过六岁的,但是张老爷给每个夭折的女儿都在普陀寺点了长明灯,逢年过节还会以逝去女儿的名义施粥,为她们积福。做张家的女儿有福气!
想到这些传言,我内心就不由得发出冷笑并感到无奈。
做张家的女儿有福气?这福气不要也罢。
与一般的府邸不同,张家府邸的正中间是我爹的书房,这个书房院子不许任何人进入,除了我和我爹。
负责书房洒扫的下人都是聋哑人,不知是天生聋哑,还是后天被人变成聋哑。
我爹在一位道士的指导下,在他书房的地下室里面摆了一个六女求财阵。
所谓六女求财阵,便是张家的六个女孩围成一个圆圈儿,心口的位置连接着一根竹竿,将心头血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中心的“阵眼”。
阵眼的位置是一只貔貅。
这只貔貅是当初道士用我娘的血肉掺着金银炼制而成,说是只要源源不断的用女儿的心头血滋养,便可保佑我爹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家里只要有女孩长到六岁,爹就会给他们喂假死药,宣称得了病,不治身亡,然后将其带到这里做六女求财阵的原料。
来到书房地下室里面。
我用细棉布仔细的给她们擦拭着身体,尤其是与竹竿连接的部分,要保证流进阵眼的血绝对干净,没有污渍。
为她们擦拭完身体以后,还需要挨个检查,她们心头取血的位置,流血是否流畅。
一个妹妹取血的位置结痂了,我取出一把小刀,把她结痂的位置划开,将竹竿往里送了送,让心头血可以更好的流出。
[老大,你给这几个都把饭都喂了没?]爹突然出现问道。
[还没,我这就去喂。]
[快些去,要是因为饿着了出不来血,看我怎么收拾你。]
今日的饭是猪血、猪油熬的小米粥,说是这样最补血了。
我一勺一勺的喂进妹妹的嘴里面。
大妹妹如今十五岁了,在这里取血也有九年了。
将粥喂进她嘴里的时候,她的眼角流出了眼泪,她的眼睛早就看不见了,也许是因为在这里日复一日的取血,眼睛深深的凹进眼窝。
大妹妹可能也是活够了,将我喂给她的粥,全都吐了出来。
爹看到以后,十分生气,从我的手里抢过勺子,使劲往大妹妹嘴里塞饭。
见大妹妹还是不肯吃饭,便从旁边抄起了一根竹竿,从大妹妹的喉咙里塞了进去,竹竿直接插到了大妹妹的胃里,然后将饭灌了进去。
[老大,你看好了她。李姨娘生的老八,还有半个月就能送过来了,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就拿你顶着。]
我照顾她们,照顾的更加上心了,生怕出了什么岔子,自己被放在取血。
又过了半个月,老八终于六岁了。
李姨娘和爹给她过了一个盛大的生辰礼。
李姨娘不顾自己还在月子里,专门去普陀寺添香油,乞求她的女儿能躲过张家女儿活不过六岁的魔咒。
谁料,当天夜里,老八就突发疾病,大夫还没到就撒手人寰了。
李姨娘抱着自己女儿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晕厥了过去。
爹命人将李姨娘架走,说是小孩夭折,不宜有丧礼,将老八草草埋了。
第二天,我到书房的时候,就看到爹正按着老八取心头血。头茬血,爹都是亲自收的,收好以后送去给老道士。
据说头茬的心头血,可以让老道士功力大增、延年益寿。
将竹竿插在八妹的心头的时候,八妹挣扎不断、撕心裂肺的大声哭喊,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成功。
[爹,你轻点弄竹竿,八妹妹太小了,害怕是正常的。]
爹一个眼神看过来,吓得我立刻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恶狠狠盯了我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将这头茬的心头血送去给老道士,然后再将老道士请来,看看你大妹和八妹。]
老道士来了以后。
爹谄媚的笑着道:[大师,您看看这孩子,哭闹不止的,根本没办法取血,麻烦您老人家给治治。]
老道士看了眼哭闹不止的八妹妹。
走到她旁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根儿金色的针,小小的针上面竟然还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眼看着老道士将针从八妹妹的天囟门缓缓扎了下去,八妹妹疼的哭的声音更大了。
老道士不停的低声呢喃着,伸手在八妹妹的头顶摸了几下。
八妹妹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再哭闹了,眼睛变得无神且呆滞。
[人一共有三魂七魄,我抽走她的一魂两魄,这下就会乖乖的了。]
[既然来了新的,那这个旧的就快些处理了吧。我看她也是一心求死,早点了结了她,也是善事一桩。]老道士临走前,指着大妹妹说。
[选个吉利的日子,将血放完,好生下葬了吧。]
爹则是跟在老道士后面,鞠躬哈腰、点头称是。
爹自己查黄历,选了一个合适的日子。
一大早就吩咐我将大妹妹收拾干净,今日要给大妹妹放最后一茬血了。
爹递给我一把刀,[妍儿,给你大妹妹放最后一茬儿心头血的活儿,就交给你来干吧!]
我听到爹的话,直接吓瘫在了地上,他这不是让我亲手杀了大妹吗?
[爹,我下不了手,大妹太可怜了!在这熬了这许多年,您就放过他吧!]
爹直接一脚,就将我踹飞很远。
[小畜生,给你脸了是不是?你今天要是不放血,看我怎么收拾你!]
出于对爹的害怕,只能拿起那把刀,对准大妹的心口剜了下去,伤口流出了许多的血,我赶紧用碗接起来。
血还没有流完,大妹就彻底没有了呼吸。
爹走时吩咐我,一定要将大妹的血放完,但我看着大妹冰冷的尸体,实在无法再继续下手了。
草草放血以后,我给她穿好衣服,边穿边说:[大妹,你可千万别怪姐姐。姐姐也是没有办法,没能力反抗爹的命令,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姐多给你烧点纸!给你把衣服穿好,体体面面的走。]
趁着夜色,将大妹的尸体从府里的侧门偷偷运出去。
害怕会被别人发现,大妹连一个正经棺材都没有,只能用两张草皮匆匆一盖,便下葬了。
将大妹的尸体埋好以后,我也累的没有力气了。
瘫坐在大妹的坟前,想着:扬州城的人都说,女孩投胎到张家,是上辈子积德了,张家的女儿虽然短命,但是六岁之前过的都是金樽玉贵的日子,被张老爷捧在手心里。可是,谁又能知道,张家的女儿六岁以后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大妹,姐给你送些元宝。你给下面管投胎的老爷们塞点钱,多巴结巴结他们,让他们给你下辈子分配个好人家。]说着,我就从背篓里面掏出事先叠好的金元宝,在大妹的坟前烧了起来。
专心烧纸的我,并没有发现,烧纸产生的烟,四处飘散开来。
一转眼,就到了李姨娘出月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