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家，路上遇到急症病人。
我出于职业素养前去搭救。
对方家人不但不领情，还讹上我，非说我把孩子给治坏了。
围观群众没一个向着我，都看好戏。
后来出现意外，列车被迫停运。
我却成了电视台争相报道的正面典型。
「妈，我穿得够厚了，再说了车厢里都有空调的，不冷，你放心吧啊。我上车了，不说了。」
我拉着行李箱，挤在人群中进了车厢。里面空调开得很足，在月台上被冻僵的手瞬间暖和起来。
这是始发站，我赶在前面把行李箱放到了大件行李存放处，这样一路上就能轻松一点。
车厢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拉着箱子，背着行李的人。快过年了，天南海北的人们都踏上了团圆的归途。
我擦了擦车窗玻璃上的水雾，月台上的人们接连上了车，列车开始缓缓前行。
今天晚上就能见到爸妈了，我正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掠过的风景，前面的座椅猛地往后倒了一下，我放在小桌板上的水杯倒下来，水全浇在了我身上。
「哎呀！」
我赶紧站起来，用纸巾擦擦身上的水，还好冬天穿得厚，羽绒服也是防水的，擦干了没怎么浸到衣服里。
前座抱小孩的妇女慢悠悠转头看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又把头转回去，事不关己一般继续哄着怀里的小孩，小孩正扯着她衣服上的装饰玩。
我被她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脸上也带了些愠怒。
「你要调座位给我说一声啊，把我杯子弄倒了也不说一声对不起，什么态度啊。」
那妇女一听这话，抱着孩子就站起来面对面跟我争吵，一改刚才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调的是我的座位，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多大权力啊，还不让我调座位。谁让你不看好你的杯子，你冲我吼什么吼。」
「我哪儿说不让你调座位了，我说让你说一声，我也好把杯子拿开，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
我紧紧捏着卫生纸，被她气得心砰砰直跳。
「什么叫理，我不知道什么叫理，我只知道我调的我自己的座位，碍不着你的事儿。」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都少说两句吧。」
我看了看前面和稀泥的中年男人，又看着前排妇女满脸横肉，内分泌失调的样子。我知道跟这种人争吵不会有结果，杯子里的水不烫，也没弄湿衣服，我不想一直大声争论打扰到旁人，翻了个白眼就坐下。
「你这个小姑娘，出门在外也不知道尊老爱幼，还以为在你们家里呢，现在的年轻就是这样，自私！」
车厢里只剩她一个人尖锐的声音，喋喋不休地对着我谩骂。我气不过想起来争辩两句，突然看到有不少人都在拿着手机录像。回家路上看到这么一出，人人都想记录下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顺了顺心里的烦躁，轻声开口对她说：「你还是声音小点儿吧，整个车厢就听到你声音了，别打扰别人了。」
说完我就戴上耳机，再也不理会她怒目圆视地对我大声叫喊什么。我只知道，我这句话一出，几个忍了许久的年轻人都发出了不耐烦的啧啧声。
「咳咳咳！」
那个妇女怀中的孩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没咳两声就彻底出不来气了。她这才注意到孩子的异样，惊慌失措起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哎呀你吃什么了！」
大家都围了过来，我摘了耳机也看了一眼，小孩被憋得面色青紫，张着嘴哭也哭不出来，明显是被什么东西阻塞住气道了。
要不要救？
我想起刚刚妇女蛮不讲理的态度，又想起那些医生在路边救人反而惹来纠纷的案例，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
前思后想，看着小孩稚嫩的脸，我还是一把抢过了孩子。
「诶，你干嘛呀你！」
那妇人上手就要跟我抢孩子，我没时间多跟她解释，把孩子反过托在小臂上，手掌快速地拍着他的后背。那个妇女看了更急，扑过来像要吃了我一样。
「你干什么！把我的孩子给我！抢孩子了！」
看孩子仍然憋着气，又急得直接哭闹着坐在了地上。
「我的天啊！这让我怎么活啊！」
「呜哇！」
我拍了好几十下后，从孩子嘴里吐出来一个小珠子，气道通畅了，孩子“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捏着孩子的脸颊看清嘴里已经没有其他异物，才抱着孩子轻轻摇了摇。
那个妇女一看孩子好了，扒开围观的人挤进来，把孩子抢过去。
「你抢我孩子干什么！这怎么，还在咳嗽，肯定是给孩子拍坏了！」
我心内无语，在地上找到刚刚孩子吐出来的东西。
「你好好看看，带孩子不看好了，是你衣服上的装饰品，孩子扯下来吃了都不知道。他气道受了刺激，咳嗽是正常的。」
「我不管，你刚刚拍的那么用力，肯定给我们孩子的肺伤着了，你负责。」
她上来就拽住我的袖子，眉毛倒竖，太阳穴的青筋都鼓出来。
「大姐你孩子被噎住了，我救了他，你不知道说声谢谢，还说是我让他受伤，你让大家都评评理。」
围观的人看着刚才妇人跟我吵架时撒泼不讲理的样子，本来就有点厌恶，现在我救了她的孩子，她还反咬一口，都在悄悄议论，但也没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现在的环境下，人人高高挂起，都不愿意在外面跟人发生冲突，特别还是个带着孩子的母亲，我虽然能理解，但也有点寒心。
那个小孩又咳嗽了两声，吐出来的口水带了几丝血，他妈妈看了更不得了，抓着我的衣服就要打我，叫喊着我把她的孩子打坏了，要我偿命。
周围没一个过来劝阻，相反，怕被她误伤，都躲得远远的。她在我身上捶打了几下，冬天衣服厚，倒不疼，但我心里又委屈又愤怒，想动手推开她，又想起网上看到的案例，动了手就要被处罚，想了想还是忍下心里的怒火，拿出手机报了警。
她见我报警，上来就要抢我的手机，我只能一边多，一边把双手高高举起，免得被误会我跟她有肢体冲突。
乘警和乘务员不一会儿就赶到了我所在的车厢，询问是谁报的警，我还没开口，那个妇女就直接抢过话头。
「警察同志，是她，她打我家孩子。」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乘警一边问话，一边记录着。
「陈文珠。」
「梁悦。」
我平静地开口。
「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我是医生，刚刚她的孩子吃了一个珠子，堵住气管了，我是给他做了海姆立克急救法，不是打他。」
现在各个单位都会组织学习基本的急救技能，什么心肺复苏，海姆立克，普及率越来越高，乘警听了我的话，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你放屁！什么急救，她用力往我孩子背上打，什么急救用得着这么大劲儿啊，她就是刚刚跟我吵架，报复我儿子。我儿子还吐血了。」
「坐下好好说！」
乘警被她泼妇一样的态度弄得有些烦躁，厉声让她坐下。
「刚刚吵架是怎么回事？」
我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乘警听了也说不出谁对谁错。
「孩子的咽喉被珠子刮伤了，吐出来的痰里带了一点血丝而已，不是什么吐血。」
「这位女同志，别人跟你拌了嘴，还肯救你的孩子。急救的时候手忙脚乱的不可能什么都做标准了，不用劲那珠子也吐不出来啊。你应该给这个小姑娘道歉才对。」
陈文珠看乘警和乘务员都站在我这边，又哭闹起来。
「你们这怎么说话呢！她抱我孩子打出血了，还要我跟她道歉！你们就是看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好欺负，合起伙来欺负我，这没天理了！谁知道她是真的医生还是假的医生，一个小丫头片子，在医院里当护工还差不多，怎么可能当什么医生！」
孩子本来已经慢慢平静下来，被她高声这么一吓，又开始哭了起来。
车厢里孩子的哭声，陈文珠的叫喊声，大家议论的声音，听的我脑袋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