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将双生子置于水,浮起为皮,沉下为骨。
姐姐是皮,我是骨。
为了让姐姐拥有绝代风华的容貌,妈妈要将我的骨头换给姐姐。
可是,我想要姐姐的皮啊。
「这么烫!」
伴着林诺的叫声,我手里的水舀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她一把揪起我的头发,将我按在墙上,气急败坏:
「贱人!这泡澡水这么烫!你是想烫坏我的皮肤吗?」
林诺刺耳的声音像针扎着我的耳朵。
林诺见妈妈闻声赶来,立马松手向她告状:
「妈!你看我的手都烫红了!她肯定是故意的!」
妈妈心疼地捧起林诺的手,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故意的?你想害你姐姐是吗?」
我低头看着双手一声不吭。
这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哪里还能试得出水温。
妈妈看着我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揪着我的头发,将我往浴缸里拖。
拎起旁边的水桶就往我头上浇。
桶里是滚烫的开水。
我闭着眼,只感觉火辣辣的疼痛在每一寸皮肤蔓延。
妈妈又踹了我几脚,似乎解了气,让我滚出去。
林诺站在门口,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蹲在屋外,正好撞上下班回来的爸爸。
他看见我眼里厌恶的神情毫不遮掩。
这个家里没有人会喜欢我。
而我存在的意义,仅仅因为身上这副骨头。
将双生的孩子置于水,漂浮着的为皮,沉溺下去的则为骨。
被选为骨的孩子,要在十八岁生日时将骨奉给皮。
皮的容貌将会浴火重生。
一人成为绝代风华的美女,一人坠入黑暗永无天日。
此法名为双生换骨术,是妈妈老家流传下来的秘法。
双胞胎素来少见,此法直到我和林诺这一辈才再次被施展。
可以拥有独一无二的绝美容颜,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
可是,我林承,是骨。
骨是内在物,不像皮一样容易受到伤害。
所以他们将林诺捧在手上,呵护着长大。
因为她对于爸妈来说有长久的价值,她可以为他们赚钱,让他们一辈子享福。
小时候,我带着林诺偷偷出去玩,被树枝擦伤了胳膊。
一家人围着林诺忙上忙下,擦拭伤口。
而等着我的,是一顿拳打脚踢。
我蜷缩在角落,听到妈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姐姐可是未来的大明星,身上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歹毒!
从那时起我才知道,我和林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我,只是她的配件而已。
林诺为了保养皮肤,每天都会泡澡,涂保养品。
水的温度也要恰到好处。
但凡哪天不合她心意,对着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我蹲在屋檐下,将衣服从烫伤处揭起。
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血红的水泡粘着布料,一片狼藉。
我忍着疼痛,吃力地从口袋里摸出自制的药膏,一点点涂在伤口处。
「拿包,上课了!」
身后的大门被打开,林诺将包扔到我身上。
妈妈为了让林诺成为明星,提前就开始培养,给她报了表演班。
听说今天表演学校会提前过来挑人,还有一些导演过来参观,被选中的人,等于就是半个身子跨入了娱乐圈。
林诺今天从妆容到服饰可谓是费尽心思。
临走前妈妈还在不停叮嘱她,安抚她不要紧张。
毕竟她以后的荣华富贵和林诺的表现息息相关。
林诺自信满满地挥手:「放心,他们肯定会选我。」
我拎着包跟在林诺身后。
因为带的东西太多,林诺每次都会带我一起。
一来拿我当苦力,二来可以在她那些朋友面前羞辱我。
林诺今天跳了一曲行云,情绪饱满,柔美流畅,评委掌声不断。
她沉溺在雷动的掌声中,眼角藏不住的得意。
「可惜。」
一位评委对着她摇了摇头,叹息道:
「美人在骨不在皮,你虽然长得好看,上镜后会一塌糊涂。」
「骨相撑不起你的皮啊。」
这句话直击林诺的痛点。
林诺愣在原地,脸色煞白,恨恨地咬着下嘴唇。
「哎?这位姑娘的骨相就很好,你也是来参赛的吗?」
评委炙热的眼光朝我看来。
话落,周围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下意识低下头,疯狂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等再次抬眼,对上林诺疯狂狠毒的目光,我不由得一哆嗦。
我知道,我完了。
「妈!我没有!我没有!」
我跌坐在地上,恐惧地颤抖着。
林诺不依不饶地指着我,委屈极了:
「就是这个贱人故意使坏!害我没被选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妈妈一听更是心生疼惜。
妈妈一边安抚着林诺,一边目露凶光地盯着我,冲爸爸喊道:
「去厨房拿把刀来。」
我挣扎着站起来想往门边跑,却又被一把推倒在地上。
委屈心酸的泪止不住地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妈妈将我按在地上,一刀一刀划破我的脸。
「看你这下还敢不敢痴心妄想!卑劣的东西!」
我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试图反抗。
血和泪融在一起,很疼。
妈妈似是泄了愤,将刀扔去一边,搂着林诺轻声安慰。
我听见林诺撒娇般的声音:「妈!就不能提前换骨嘛?」
爸爸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怨恨地踹了我几脚:
「等你姐姐成了大明星,在家享福不好吗?」
「弄这一出害人害己。」
呵,享福?
等换完骨后,我就是一个废物罢了。
对他们来说一文不值。
我还有机会,活着吗?
我慢慢爬到墙边靠着,阵阵刺痛让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血液的流失让我面色惨白,浑身冰凉,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我从夜色醒来,身上似乎没有那么疼了。
也许是因为太过疼痛,连感官都迟钝了。
我自制的药膏已经见底,只好趁着他们入睡去附近公园找点草药。
因为从小伤痕不断,我便经常偷偷买些药书看,也在附近公园里种了不少药材。
我摘了些绿芷,捣碎,敷在伤口上消炎镇痛。
顺便摘了些别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奇怪的是。
借着月色,我模模糊糊看见一位老人,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
他前面摆了一块布,上边放着些东西,看不真切,但似乎是在卖东西。
谁会在这个时间出来摆摊?
我心里觉着奇怪,就走过去查看。
老人听到动静,扭过头来。
我带着疑惑,试探开口:「老婆婆,你这是在卖什么?」
老婆婆笑了笑,将前面的布打包起来:「没有缘,今晚打烊了。」
我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抹喜色。
我清楚地看见婆婆的包里有一束灵芋花。
古书记载,灵芋花,可将换骨术蜕变为换皮术。
姐姐啊,你应该会很喜欢这束花的吧。
第二天一早,妈妈拎着一袋子伤药进了我的房间。
我看着那堆药膏,心底疑惑油然而生。
妈妈亲热地拉过我的手,用蘸着药的棉签轻轻涂着我的伤口。
她抬头看我,眼眶含着泪,眼里充满了心疼:
「对不起啊承承,妈妈昨晚下手重了些,疼不疼还?」
这一举动搞到我有点精神错乱,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妈妈见我有些愣神,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
「承承,你为姐姐付出的,妈都看在眼里。」
「今天你可以不用顶碗,好好休息休息。」
为了保持我骨架的体态完美。
他们每天都会让我靠着墙站上几个小时。
头上会放上一个瓷碗,若是掉到了地上,会罚我一天不准吃饭。
妈妈温柔地看着我,她又给我盖好被子,又是告诉我药该怎么用。
言笑晏晏,温柔至极。
我很配合地笑着点头,直到她转身出去,我才恢复冷漠的神情。
我的这颗心早就被你们挖空了。
突如其来的温情,不过是风暴前的宁静罢了。
吃完饭后,林诺拉着妈妈进了自己房间,脸上明显有些不悦。
我胡乱洗完碗,绕出了家门。
贴着墙根,悄悄蹲在林诺窗户下面。
「妈,你今天干嘛对她那么好?」
「是不是因为我没被导演选中,你就偏心向她了?」
我不用看都知道林诺脸上那副骄纵的表情。
妈妈温声对她道:「怎么会呢?」
「明天就是换骨的日子,我是怕昨天打得太狠,不给她治疗,明天死了怎么办?」
「我是为你着想啊,明日之后,她死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