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三月,夫君宋南言突然牵回来一个陌生女子。
他下令扒掉我的外袍,把我扔在雪地里重打三十大板。
我的双腿硬生生被折断,小产的血液染红了积雪。
他却搂着新欢的腰一点点踩上我的手指。
“记住,这是你冒充瑶瑶骗我娶你的代价!”
半年后,曾经艳冠京都的花魁重回云楼。
向来清贵孤傲的首辅大人,居然捧着金银珠宝跪在云楼前求见花魁一面。
“娘子,我真的错了。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刚走进前厅,一盏茶杯就径直砸过来。
瞬间磕破了我的额角,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角落侍候的仆人惊呼,我的贴身侍女小梅吓出了眼泪。当即就要去后院唤府医来。
“不准去唤府医!这个毒妇不配让大夫医治!”
一股鲜血顺着头顶裂开的口子缓缓流下,让我的左眼染上大片血色。
我下意识地护住小腹,努力稳下身子。
头上的伤口很痛,但心更痛。
我不明白,昨夜还和我耳鬓厮磨亲密非常的夫君。今日却乱发火气,甚至抛弃了君子气度直接砸人。
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实在是茫然。原本想告诉他那件喜事的喜悦,也烟消云散。
“夫君,为何要如此惩罚瑶瑶?”
血滴落在地上,我倔强地抬头直视不远处的宋南言。
他一身白衣风骨尽显,向来温和舒展的眉眼紧皱。看向我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瑶瑶?你居然还敢自称是瑶瑶。事到如今你还要欺骗我吗?”
“瑶琴,你当真让我失望。”
男人转身,收敛了一身的怒气。小心翼翼地牵出一名陌生的女子,堂而皇之地让她落座在象征首辅府女主人的主位上。
女子有些忐忑不安,拽着宋南言的衣袖小声劝阻。
“阿言!你早已婚配,我不能坐在这儿。”
“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是万万不会拿着玉佩来打搅你和夫人的生活!你们好好谈谈,别为了我这个农妇争吵好不好?”
她的劝阻简直像火上浇油,让宋南言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男人一甩衣袖,冷冷地坐在高位上。
给旁边的侍卫递了个眼神,就再不看我。
他最器重的侍卫长了然,直接将还呆愣在原地的我踢倒。两个大汉把住我的胳膊,用力把我拖拽到大厅中央。
我狼狈地匍匐在地上,华美的衣裳上染满鲜血。腿被踢得太狠,连挣扎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宋南言!你在发什么疯!你知不知道……”
莫名其妙被当众下面子,砸伤,甚至任由外男触碰殴打当家主母。
这是对我,对大昭首辅夫人莫大的羞辱和折磨!
但没等我的质问出口,宋南言已经开始陈述我的“罪行”。
“瑶琴,你假冒当年救下我的恩人,挟恩图报骗我娶你。霸占了首辅夫人的位子五年,享尽了荣华富贵。”
“而我的瑶瑶,独自在乡野艰难求生。在腊月寒冬里穿着夏衣干农活,一双手满是陈年冻疮。若不是今日她为了生病的娘亲,拿着当年我赠予的令牌来找我。我还会被你傻傻地蒙在鼓里!”
“瑶琴,我真是没想到你如此歹毒!”
冒认身份,当年的恩情……
我艰难地撑起身子,仰头望着那个高高在上审判我的男子。
心中莫大的痛苦快要将我的心撕裂。
原来如此。
原来,自始至终他爱的人都只是当年那个救他一命的恩人。
五年相守,无数日夜的缠绵。
居然换不来他片刻的信任,连让我解释的机会都不肯施舍!
“宋南言,你当真不信我吗?”
“当年救你一事我并无记忆。是你先入为主,近乎疯魔地认定我就是那个瑶瑶!如今你自觉认错了人,就要将一切罪责往我身上推吗?”
我到底是爱了一个怎样的男子啊!
道貌岸然,虚情假意!
我明明对此毫不知情,也并没有故意冒充他的救命恩人。他却咄咄逼人,一昧责怪甚至出手伤我。
“呵……你还敢狡辩?来人,将这个骗子拖出府外扒去衣裳,重打三十大板。赶出首辅府,不得带走任何不属于她的东西!”
“若是有谁求情,就一并处罚!”
可怕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内,那些仆从们全部白了脸不再多言。
宋南言牵住那个“瑶瑶”的手,缓缓步入后院。冷漠的背影,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竟那么不留情面,要将我扒光按在雪地里杖责。
我苦笑着冲他的背影大喊一声。
“宋南言,我咒你永失所爱!不得好死!”
那夜,女子的惨叫声萦绕在首辅府的门前。一声比一声凄厉,决绝。
多到不正常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雪地。甚至还有细微的人肉和骨头碎片,黏在行刑的地砖上难以清除。
眼泪流干了,血也流尽了。
我用手指扣着青石砖的缝隙,在黑暗的巷子里一点点爬行挪动。
寒冷的冬夜,没有衣裳蔽体。双腿被板子砸得血肉模糊,再无站起来的可能。
长长的血痕,拖行了几里路。
我再也坚持不下去,在无尽的痛苦中陷入昏迷。
“这姑娘怎么伤得这么重?快把人抬进来!”
一双柔软的手抚摸着我额头上的伤口,紧接着是温热的毛巾擦拭。
伤口太深,稍微的触碰都让我疼痛难忍。挣扎着,从梦魇里脱身。
“姑娘醒了!青鸾!你快找大夫来瞧瞧!”
视线逐渐清晰,我晃了晃头看向四周。
艳俗的红纱帷幔,精致漂亮但不适用的装饰物。熟悉的家具布景,勾出五年前的记忆。
这里,好像云楼啊。
女大夫很快就赶了过来,熟练地把上我的脉。又查看了我额上的伤口和双腿的状况,淡淡叹了口气。
“血止住了,但是这腿……华佗在世都难以治好。再加上小产和石砖磋磨,恐怕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姑娘往后看开点罢。”
我跟着看向自己的腿,挪动了下身体却无痛感传来。
腿,没有知觉了。孩子,也走了。
那重重的三十大板,每一下都打在血肉骨头上。我当时痛晕了三次,对如今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宋南言,夫君……你好狠的心啊……
我捂住眼睛痴痴笑着,肩膀抖动。
“不争气的小蹄子!早告诉你男人都不可信!”
来者推开女大夫,双手抱胸没好气地指责我。
模糊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个熟人面容,我瞬间止住了苦笑。愣愣地看向这女子,颇有些不知所措。
“阿鸾……”
我相识已久,曾经同为云楼清倌的姐妹青鸾。
青鸾挥退了一干人等,小心地坐在塌边。熟悉的,带着桂花甜香的手伸过来。
我被搂进怀中,被温暖包裹。
“傻姑娘,叫人骗得这么惨。唉……早知如此,当初我豁出命都要留下你。”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终于有了可以展露委屈的依靠。
埋首在她脖颈间,放声哭泣。
“阿鸾……阿鸾……我真的好痛……”
女子的手轻柔地拍打我的脊背,安抚下那些无处安放的悲痛彷徨。
哭着哭着,意识再度模糊。
我昏睡过去,沉沉地陷入能逃避现实的梦境。
洞房花烛夜,简陋的婚房里。
少年脸颊坨红,虔诚地双手捧着我的脸落下一吻。
“瑶瑶,瑶瑶。我终于娶到你了。”
“这世间男子大多三妻四妾,四处留情。但我发誓,今生只爱你一人,疼你一人。我们彼此相伴共白头。”
我沉溺在那汪桃花潭的情深似水中,轻轻点头。
“夫君,莫要负我真心。”
白日的云楼,寂静无声。
少年果断掀起衣袍,双膝着地行了大礼。
放下一身书生傲骨,向一个青楼老鸨诚恳请求。
“这是小生现在能筹到的所有钱财,全部奉上。只求鸨母能大发善心,让我赎会瑶琴的卖身契。”
鸨母愣住了,转瞬又调笑着拿手指勾起那张惊艳绝伦的脸蛋。拿着厚厚一打银票拍了拍,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
“穷书生还来赎姑娘?”
“你那圣贤书真是读到了狗肚子哈哈哈。”
“若你真心想娶瑶琴,就日日来这云楼做端茶小厮。做满一百日,我就许你们双宿双飞。”
足足一百日,少年用低到尘埃里的姿态拿到了我那张薄薄的卖身契。
会试后,京城惯例举办的游园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