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来,我的丈夫路树要娶大将军之女云安郡主为妻。
上一世,在路树还是个贫寒书生的时候,我嫁到路家,善待公婆,下慈小姑,怎料他一朝得势便攀附权贵,执意休妻。
我心有不甘,于是以死相逼,却被他迷晕后扔进树林里被人伤害,最终羞愤自尽。
我死后,他与郡主大婚,恩爱有加。
重活一世,我决定成全他们。
我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路树提出和离时,迫不及待地答应,然后收拾行囊离家,给路树和云安郡主腾地方。
“先前是我小心眼了。”我与路树相视而坐,“既然你一心一意爱上了云安郡主,那我强留着你也没有意思,若你能在云安郡主的帮助下有个好前程,我也替你高兴。”
对于我态度的突然转变,路树惊地呆住了好半天。
“此话当真?”
路树面露喜色的样子,简直恶心得我差点吐出隔夜饭来。
我点点头。
路树“嗯”了一声,高兴得险些蹦起来。
他似乎是在拼命压制着狂喜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我:“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我轻声道。
他显然是等不及了。
这个蠢货,我说我要走,但我可没说我要轻易放过他。
上一世,我不愿做被夫家退婚的弃妇,拼死不同意和离。
我嫁予路树七年,对上孝敬公婆,对下善待小姑。
为了支持路树考官,他挑灯夜战,我就在旁边为他端茶倒水,添衣磨墨。
听说想要为官,不仅要文武双全,还得朝中有人脉,我心疼路树念书辛苦,一咬牙,变卖了从娘家带来的几箱陪嫁,最终为路树捐了个小官。
我想,就算他不念我们三年的感情,总要念及一点恩情吧。
我拼死拖着路树不让他与云安郡主在一起。
然后傻傻等待着他重新回归家庭。
谁知回归没有等来,等来的是一张催命符。
当真是无耻至极。
我死以后,路树便以妻子过世为由,正大光明地向云安郡主示爱。
不出两月,云安郡主风光大嫁。
我的魂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一身喜服,喝着交杯酒。
我那傻缺儿子站在他们大婚现场,蹦蹦跳跳,双手作揖,笑嘻嘻地恭喜爹爹娶了新阿娘。
他还说,以后要给云安郡主养老,做个孝顺的好儿子。
恐怕早就忘了,他还有个被扫地出门的亲阿娘呢。
我听见云安郡主的爹爹皱着眉头说,不知道路树给郡主灌了什么迷魂汤,前途一片大好的骁骑将军不愿嫁,非要跟着个五品文官去受罪。
我虽说不出口,但是我知道,路树全赢在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上。
与当初对我,如出一辙。
云安郡主自小养尊处优,被大将军保护得很好,哪里又懂得什么世俗婚姻中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呢。
如今重活一世,我算是看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靠男人换来的可能不是真心,而是彻底死心。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浪费太多感情比较好。
我问路树,奇了怪了,嫁给你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却在飞黄腾达之后抛弃我这个发妻。
路树一时语塞,半晌,狡辩道:“难道在爱情里为一个人付出,也是要计较成本的吗?”
“罢了。”我冷笑:“你另娶她人我管不着,这些年我为你付出的真心也全当喂了狗,从此以后,我们一别两宽,后会无期。”
第二日,我留下一纸和离书,拎着我少得可怜的行囊,离开了路宅。
走之前,我问我儿子:“安儿,阿娘要和你爹爹和离了,你愿意跟阿娘走吗?”
回想上一世儿子的所作所为,我只当是他年纪尚小的原因。
于是亲自问他,想要给我和儿子,再一次机会。
“阿娘!你为什么和爹爹和离!他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他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忘了吗?如今你说走就走,以后爹爹的衣食住行谁来照顾!阿娘,你当真是心如蛇蝎!”
我怔住。
“哼,你走吧,从此以后,你不是我阿娘,我也不会再认你,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你要知道,这些年来,是我爹爹养着这个家,你不过是个在家洗衣做饭的妇人,如果没有她,你只能沦落成为乞丐,孤独终老!”
我的心又一次猛地一沉。
我儿子今年不过五岁。
我想象不来,他是如何才能说出这些话的。
我的好大儿,无疑是直接往我心上捅了一把刀子。
我想起五年前我拼尽浑身力气生下他,躺在血泊里还剩下一口气,满脑子想的都是若我死了,我儿子在这世上没有娘亲疼爱,这日子该怎么过。
这些年来,我拿命爱着他。
生出这种向我捅刀子的东西,这些年来的付出,当真是不值。
既然如此,那就请他去跟他亲爱的爹爹度过余生吧。
这时,门外传来我婆婆的声音。
“安儿!你说得对!你阿爹本事大着呢,今天你阿娘走了,他很快就能给你找个新阿娘,女人可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她以为她是谁呢,呸!”
我起身。
“看来伯母是老糊涂了,居然忘了自己也是女人的事。”我拿起行李,“还以为你是什么值钱的老东西呢,呸!”
“你——混账!疯妇!”
婆婆在我身后叫骂。
说来奇怪,我只是将她的话还给她而已,她就如此气急败坏。
面对泼妇,可真是没处说理去。
推开路宅大门,脚还没有跨出去,婆婆便一桶水泼过来,急不可待地赶我走。
只可惜泼偏了,路树被浇了满头满脸的洗脚水,一身行头全部作废。
刚刚和离就坐不住了,打扮得油头粉面,准备去追云安郡主。
真是不要脸。
我笑盈盈地跟他告别,祝他早日成功。
我儿子还对着我的背影大喊,阿娘!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头,直接伸出脚,跨出路宅的门槛。
要说后悔,我此生最后悔的,便是嫁予路树,助他为官,然后又拿命生下与他一脉相承的好儿子。
我背着行囊在外面晃荡了大半天,最终去寻了我阿娘。
我阿娘也曾是沈府说一不二的大夫人。
后来我阿爹娶了小妾,对我阿娘再三冷落,我阿娘一气之下,休夫离家。
这几年来,我阿娘开客栈做生意,也赚了些银子。
只不过,女人嘛,终究是要嫁个男人的,我阿娘孤身一人,总有些闲言碎语。
如今我跟我阿娘一样与夫君和离,更可气的是,儿子也不愿跟我,我哪儿还有脸啊。
出现在客栈门口,我阿娘盯着我看了半晌。
然后接过我手中的包袱,不发一语地为我斟了杯茶。
我握着热腾腾的茶杯,一口一口喝下。
腊月的天,真冷啊。
我阿娘没有问我太多,只知道我在路家受了委屈。
接着,我阿娘将我带进卧房,将一个盒子递给我。
“闺女,别怕,有阿娘陪你,你看,这些全是你的。”
我怔怔地打开盒子。
里面有厚厚一沓银票,还有几张契纸。
客栈,酒楼,商行……
“阿娘,你……”
“不就是和离吗?放心,就算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阿娘也愿意养你一辈子。”
我眼睛一酸,扑进我阿娘怀中,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三日后,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激情满满地讲着故事。
“话说咱们的侍御史大人啊,在与云安郡主越走越近之后,很快与糟糠之妻和离,这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云安郡主若知道他是这样的负心汉,该会怎么做呢?”
我坐在台下,抬手端起茶来,品了一口。
突然间,身后仿佛有双眼睛盯着我似的。
我回头,发觉路树正坐在我的右后方。
身边还有一位戴着面纱的年轻女子。
想来,那便是云安郡主。
她眼神冷淡,我这个旁观者都能一眼看出,她心中多有不悦。
路树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黑得要命。
我回头,忍不住笑了。
这茶馆也是我阿娘的产业。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这两年总喜欢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各式各样的珊瑚,还有些奇珍异宝。
每隔一个月,她便将自己收藏的宝物呈现出来,让说书先生讲它们的故事。
若有人喜欢,便以出价最高者为准卖掉。
而今天,也是我阿娘展示珍宝的日子。
一块极美的红色珊瑚被搬了出来。
璀璨绚丽,无比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