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三天，我的家人还在为假千金筹备生日会。
发现我尸体的警察给我的母亲打电话。
我妈妈不耐烦地嚷：“死了？死了就死了！成天撒谎骗人玩失踪，这回就算是真死了，我也不会转丧葬费！”
我的魂魄飘着，看见她挂了电话，满面堆笑地招呼假千金切蛋糕。
所有人围着假千金唱生日歌。
可是，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死后的第五天，我的父亲报了警。
我妈妈和哥哥不情愿的和他一起去了派出所。
“蓝玉那个丫头心思多，之前在家里就经常欺负妹妹，动不动就撒谎说妹妹欺负她，打她了，撕她东西了，我们做大人的讲不了她，一讲她就发脾气……离家出走也不是第一回了，没准在哪个小混混家里打游戏呢。”
我的哥哥付宝骏对我百般嫌弃，他撇着嘴，说完了就去一旁打游戏。
我的母亲同样如此，精致的妆容也难掩她对我的厌恶。
“为了一个不争气的东西来派出所干什么？让别人看笑话么？”
她是对着我父亲说的，不时还低头看一下腕表上的时间。
假千金今晚要表演芭蕾，她早早订了花束要为对方庆祝。
自始至终，我的父亲没有说话。
平心而论，我的父亲是一个长得极其俊美的男人，即使已经步入中年，岁月沉淀也不过让他更加沉稳。
此时，他眉头紧皱着。
我有些坏心地期待他看到我尸体的那一幕。
“是蓝玉的家人？”
核对了信息，警察带我的家人去停尸房看我最后一面。
付宝骏首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蓝玉又在耍什么花招？！那种地方，晦气的很，我不去！”
“蓝玉那孩子心术不正，我也不相信她死了。”
母亲偷偷看了眼父亲，小声地说。
我魂魄飘着，听见了警察的窃窃私语。
“是亲生的吗？人走了，最后一面都不见？”
我父亲脸色不太好，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怒气。
“都给我进去！”
我的尸体实在不好看。
在水里泡着，皮肤已经透明发胀成了巨人观。
付宝骏只瞧了一眼，就扶着墙呕吐起来。
警察介绍：“五天前我们在河里发现她，初步侦查是失足落水……对了，她溺水的时候给你们家属拨了电话，她没向你们求救吗？”
证据袋里那个熟悉号码显示曾经通话了一分半的时间。
我的母亲尖叫起来：“什么电话!我根本没有接到！蓝玉又骗人，蓝玉……”
看见我尸体的瞬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全身微微颤抖起来。
“宝珠说，蓝玉是打电话过来要钱的……”
宝珠是假千金的名字。
那天，我确实抱着求救的心思给我的母亲打了电话。
付宝珠接的。
我跟付宝珠说，我落了水，快来救我。
可电话的另一端，我听见付宝珠说——“妈，蓝玉姐姐说她没钱了，要我们打点钱过去。要是不打钱，她就再也不回来，再也不认我们了！”
我的母亲很生气：“那就让她死在外面吧！”
现在我死了。
他们应该很高兴吧。
“蓝玉，对不起蓝玉，妈妈不是故意的，我们都以为你只是打电话要钱……”
我的母亲眼眶红了，她再也顾不得身上披着的围巾，颤抖着要扑过来抱我。
我的父亲将她拉到一边，可她哭泣着说要看看我。
我的父亲冷笑。
“蓝玉在世的时候你怎么不看看她？现在心疼？晚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对母亲疾言厉色。
母亲瘫倒在地，掩面哭了起来。
付宝骏忿忿不平：“爸，你吼妈妈做什么？难道蓝玉不该死吗？她回家后，我们家都乱套了，现在她死了，我们还是幸幸福福的一家人，我们还可以过太平的日子……”
“啪！”
父亲一巴掌重重将付宝骏扇倒在地。
父亲：“你好好看清楚，蓝玉才是你妹妹！”
付宝骏倒在我身上，恰好对着我苍白的脸色，他想躲，却被父亲一把按了头。
“你妹妹从小就最爱粘着你！你小时候和人打架，她害怕你受伤，冲去你身边保护你，那个时候她才三岁！”
“你调皮从桌上摔下来，嫌药苦不肯吃，你妹妹每天将幼儿园的糖省下来给你吃，她馋的只能舔糖纸！”
付宝骏面露愧疚，他辩解：“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父亲：“付宝骏！当初你带蓝玉出去玩，结果蓝玉走失，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父亲的胸腔在剧烈起伏着，他的情绪激动难安，已经快到了临界点。
“蓝玉回来之后，我和她妈妈问她当初是怎么走失的，蓝玉说是她自己调皮！一个字都没有提你！”
付宝骏嘴唇嗫嚅：“可是……可是你们还是知道了！蓝玉她没安好心，她嫉妒我对宝珠好，所以当着你们的面说没有提及我，可她偷偷摸摸还是让你们知道了，她……”
又是重重的一巴掌。
付宝骏头歪倒一边，口中竟是直接吐出了带着牙齿的鲜血。
母亲哭得更厉害了：“不是蓝玉说的，是你爸爸，是你爸爸请了人去打听……”
付宝珠回来的时候，家里气氛很不对。
看看哭得眼睛红肿的母亲和满身狼狈血迹的哥哥，付宝珠小心翼翼地凑到父亲身旁。
“爸爸，你们是不是去找蓝玉了？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们，蓝玉在学校结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那些人为了帮蓝玉出头可是什么事都做的。”
她将手里芭蕾舞的奖牌递过去。
“大家不是说来看我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过来呢，我分心找你们，发挥得不太好，所以只拿了银奖。”
父亲目光冰冷：“你不是一直拿银奖吗？”
要不是我现在是游魂，我真想拍手叫好。
付宝珠咬了咬唇，僵硬地扯动着嘴角。
“爸爸是在蓝玉那里受了气吗？我，我几年前也是拿过金奖的。”
瞥见付宝骏拼命使眼色，付宝珠委屈地揉眼睛。
“蓝玉还在生气吗？我都说了，我不怪她拿走了我的幸运手链，她如果喜欢，我再买一条送给她也是一样的。爸爸，你千万别怪蓝玉，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和我们不一样，有些小偷小摸的习惯慢慢改也就好了——我做了甜点，我们一家人一块吃吧，别因为蓝玉气坏了身体。”
我飘着跟在付宝珠身后，看见付宝珠拿了蛋糕店做好的甜点精心摆了盘端过来，一脸骄傲地表示这是自己特意为家人做的。
“原本想做得更精致一点，可是少了原材料……”付宝珠许是太顺风顺水了，此时她瞧着父亲脸色，又摆出了扭捏姿态。
“钱包里的现金少了许多，说来奇怪，我那天明明数过，想了又想，好像只有蓝玉走的那天动过。”
父亲：“蓝玉走的那天？”
“对。”付宝珠补充，“应该是下午的样子。”
父亲霍然站了起来。
他紧紧盯着付宝珠，目光又利又锐，吓得付宝珠不知所措。
“宝骏，你告诉她，你妹妹下午的时候在做什么！”
付宝骏身体一哆嗦，神色复杂地回答：“警察给我们看了监控，蓝玉中午出去之后就一直在家旁边的便利店……她在翻看手机，看我们有没有联系她。”
被冤枉偷了付宝珠的幸运手链，我赌气跑去了便利店。
即使已经失望过很多次，可我仍然等着付家人过来找我，告诉我是他们冤枉了我，他们给我道歉，接我回家。
所以我一直翻看着置顶的付家人微信。
可是，我从天亮等到了天黑，也没等来付家人。
付宝珠脸色瞬间白了。
她呐呐言道：“警察？蓝玉被警察抓了？”
父亲：“蓝玉死了！”
这四个字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将勉强维持的和谐击散。
母亲扶住受了惊吓的付宝珠，不甘地喊道：“蓝玉死了又不是宝珠害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宝珠！蓝玉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宝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辛辛苦苦养育了十多年的女儿呀！我们原本就一个女儿，蓝玉不在了，我们就像之前一样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这样，为什么非要闹得家宅不宁你才罢休！”
父亲直勾勾看了过来，他嘴唇在哆嗦。
“非要闹得家宅不宁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