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有心脏病,那年我窝在床上疼的喘不上气。
而后爸拉着妈妈去给弟弟拿感冒药。
还说我就知道装。
那晚,我差点死在家里。
我躺在病床上,冷眼看着两个不速之客。
妈妈打扮的更艳丽了些,和从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她身后跟着个提着果篮的中年男人,男人朝我露出温和的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神时不时地看向我,见我看他,又瞬间把头低了下去。
看着是个很老实的人。
外婆悄悄的抹了把泪就走出病房了,没有过多的寒暄,我们一家人都是这样的性格。
即便外婆也有五年没见过自己的女儿了,但再相见,也仿佛是昨天刚见过面一样。
见外婆走了,男人才迈步走上前,一股浓厚的酒气迎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嗦,他往后退了一步将口袋里的棒棒糖递给我,「我叫程峰,孩子,我和你妈妈已经结婚了。」
听到这儿,我才知道刚才外婆在这里时他为什么不说话。
外婆没有参加妈妈的婚礼,甚至妈妈再婚的消息,外婆也从来都不知道。
妈妈笑着掐了他一把,骂:「你怎么什么也不懂啊,她刚做完手术不能吃糖吧。」
说完,程峰无措的摸了摸后颈。
「孩子,你可以叫我爸爸,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我在心里冷笑,刚做完手术的心脏仿佛又停止了跳动,一双大手攥的我喘不过气。
爸爸这个词,我都多久没有听过了。
从我出生起就没见过亲生爸爸,而他第一次见面就让我改口。
看来外婆说的没错,人不可貌相。
撺掇妈妈结婚也不通知家里人,这样的人,又能是多么老实的人呢。
我撇过脸去装没听见,让我喊出这个词,对我来说就是很羞耻的事,九年都没喊过爸爸的人,这个词在我心底早就生锈了。
妈妈见状走到我身边拍了拍程峰的肩膀,无奈的说:「你别在意啊,这孩子就是不懂事,在乡下让她外婆给惯的臭毛病。」
我猛的转过头,刚养好的心脏又开始抽疼,我强忍着腹里翻山倒海的吐意一字一句的说,「我外婆把我养的很好,你以为你走了五年回来了就可以诋毁她吗!」
我憋着一股气,不用看也知道脸肯定通红,她不说话了,似乎是在包容我的无理取闹。
外婆接完热水回来后两人就走了,晚上她躺在陪护床上问我:「小云想不想跟爸爸妈妈回家啊。」
我看着她的侧脸,喉中有股酸涩一直消失不去。
「我不想,我只想一辈子都跟在外婆后面。」
她被我逗笑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出院的那天,我还是被妈妈和程峰接走了。
外婆说我去了城里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以后学会了就能回来教她认字了。
我应下了,听她的话坐在小轿车的后座上,奔赴没有她的人生。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我猛的摇开车玻璃探出头去,后面的反方向,外婆佝偻的背影骑着三轮车已经变得很小很小了。
我住院做手术的钱都是外婆一点一点攒下来的,现在我走了,她会不会忘记吃饭。
我猛的拉下车门,车门没锁,我被一股强风撞到地上,钻心的的疼痛席卷全身,我将膝盖拉起来,已经青紫了一大片。
但我什么也顾不上,撑起身体就想往外婆的方向跑。
「外婆,你等等我!」妈妈连忙跑下来抱住我,将我连拉带拽的扯回去。
「灵云,等你放了寒假你依然可以去找你外婆,但是现在,你必须跟爸爸妈妈走。」
那天程峰开着车带我去了县里的一小,跟校长沟通好后把我的学籍转来了这里。
县城里跟乡下的教育真的不一样,比如我在一小学了半个月也跟不上人家的节奏,我整天抱着书学却越来越焦虑。
半年后,等我刚堪堪追上县城小学生的进度,妈妈怀孕了……
这半年里我和程峰熟悉了许多,他会给我买妈妈不让我吃的东西,给我买很多从前都没有见过的小裙子。
妈妈说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亲生女儿养的。
可那天我背着书包回到家里,卧室门没关,里面传来两人的说话声,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探头。
就看见程峰的脑袋挨在妈妈肚子上,眼里的温柔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
「咱们俩终于有孩子了,太好了。」
程峰笑了一会儿好像突然想起我一样:「对啊,那周云就不能在家里了,你怀孕了可不能顾着这个再顾着那个,累着可不行。」
咔嚓一声,我手里的铅笔落了地,呼吸停滞了一瞬。
程峰快步走过来,然后朝我大吼:「你怎么回事!不好好去写作业还学会偷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