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个恋爱脑。
我爸酒后家暴,致使她全身多处骨折。她拒绝做伤情鉴定,告诉我要宽容大度。
我爸把情人带回了家。她烧炕做饭,端茶送水伺候着,让出自己的屋子给小三住。
实在是气不过,我跟她断绝了关系。
可两年之后,这个无知懦弱的中年妇女给我留下了五百万遗产。
而我爸,也在我妈去世以后神秘失踪了……
听到我妈去世的消息,我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自从二十五岁跟家里断绝关系以后,我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跟她联系过了。
都说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
但我是真的恨她,那是恨铁不成钢的恨。
她本可以跟我爸离婚,本可以跟我来到沪城,本可以过上幸福安乐的生活。可她偏偏要跟我爸耗着,直到死。
“尹小姐,您在听我说话吗?”律师提醒,我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眼泪,我克制住翻涌的情绪:“不好意思,您能再说一遍吗?”
“尹小姐,您母亲给您留下了五百万遗产,这是遗嘱,这是委托合同。您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稍后我会与您办理继承公证。”
我妈怎么可能会有五百万?她就是一个农村妇女,种地为生。我上学的时候五千块钱学费都要找邻居借,五百万,难道我爸?
一个恐怖的念头从我的脑袋里面闪过,难道我妈的死是一场蓄意谋杀?
“我妈怎么死的?”我急迫地问。
“您母亲是病故,她在五年前查出了胃癌。”
五年前,那时候我二十二岁,大学刚刚毕业。
为了供我念大学,我家欠下了三万块钱。家里情况困难,我决定放弃考研,回到老家去上班。
当我回去的时候,却看到我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上打着石膏,脑袋上也缠着绷带。
这一幕把我吓坏了,大学期间我几乎每周都会跟妈妈打电话,但是从来没听妈妈说起过。
我问她怎么搞的,她遮遮掩掩还是不肯说。
后来我还是从邻居刘大姨的嘴里听说,一周前我爸妈发生纠纷,我爸几乎把我妈打了个半死,脑袋上被砍了一条十多公分的口子,胳膊骨折,肋骨多处骨折。
我妈的血,从院子里一直流到了大街上,村里人尽皆知。
那么重的伤,我拉着我妈去报警,可她却强烈拒绝了:“你爸也不是故意的,要是报警了,他就要进监狱了。到时候咱们这个家就散了。你得宽容点,大度点。”
我完全理解不了我妈。
被打成那个样子,却还说着宽容大度,恋爱脑也应该有个度吧!况且我从不认为我爸妈之间有爱情。
我爸就是个农民,因为家里地多,条件还不错,就是眼睛不太好使,对眼儿,挺大岁数也没找到对象。
我妈家里三个弟弟,上半辈子供弟弟,熬到快三十的时候,才嫁给我爸。
一个是眼睛有毛病,找不到媳妇的老光棍,一个是帮扶弟弟的老姑娘。
人各有命,我妈认命,我爸却不认命。
前两年他去跟人家跳广场舞,结果处了个情人回来了。不仅搂着小三跳舞,还招摇过市把小三带回了家里来。
我妈看到以后,不仅没闹着离婚,甚至还好吃好喝招待着小三。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爸拉着小三说要从我妈的床上睡,我妈一声不吭抱着自己的被褥去了耳房。
窝囊,简直是窝囊至极。明明我妈才是明媒正娶回来的,却要为小三伏低做小?这算什么道理?
那时候我在镇里上班,刚收到沪城的工作邀请,考虑着要去沪城。
刘大姨告诉我这件事以后,我立刻赶了回来,让我妈跟他离婚。
害怕我妈心有顾虑不愿离开,我找出网上50岁阿姨自驾游的视频拿给我妈看。
“妈,我拿到沪城的工作邀请了,我要是去沪城,每一月至少一万五。等你跟我爸离婚以后,你就跟我来沪城,我能养活你。”
没有人可以定义另一个人如何度过这一生,我觉得我妈把自己困住了。我拿着视频给她看,是想告诉她,除了死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生命还有很多的可能。
她眼神复杂看了我很久,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不停地劝她,可最终,她却拒绝了。
“司司,你爸心里有我,他只是犯了错误而已。我得原谅他。”
那次,我爆发了此生跟我妈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什么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小时候课本里的话如同子弹一样,射进了我的心脏。
“你怎么就不懂呢?他要是爱你怎么可能出轨?怎么可能打你?你看他关心你吗?我都长大了,我能照顾你了,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我对她大声吼着,多年压抑的情绪如同出笼的野兽。
她只低着头哭泣,并不回答我的话:“你以后还得嫁人呢?要是让人家知道了你父母离婚,人家会对你有偏见的。”
“我不嫁人?嫁人就能幸福?妈,结婚根本不能让女人幸福,你的婚姻那么失败,我为什么还要结婚?你跟不跟我走?你不跟我走,你就永远也别想看到我了!”
我发了狠,逼她跟我爸离婚。我以为这么说,她一定能跟我走的。
可没想到一语成谶,从那以后,她再也没看到过我。
如今想来,那已经是她患癌的第三年了。
她经历着婚变,而她的女儿却情绪激动控诉着她婚姻的失败。不敢想象我妈听到我的话,会有多寒心。
“那她没有去治疗吗?那时候我们还没断绝关系,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律师摇了摇头:“您的母亲选择了保守治疗。”
我太了解她了,什么保守治疗?根本就是吃止痛药度日。
我上高中时候,她腰间盘突出重得厉害,走路的时候双手扶着腰,走路的时候歪歪夸夸,看着滑稽又可怜。
我提出要陪她去医院检查,她坚持不去医院,说吃点止痛药就好了。
因为这件事,我们大吵了一架。我威胁我妈,她要是不去治病,我就不上学了。
最后还是隔壁的赵奶奶看不下去,介绍我妈去看了个中医,针灸了两个月才好。
中医说,我妈是太好强了,要是再拖下去,就要瘫了。
我不理解她的“好强”,那分明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表现。
“她走的时候痛苦吗?”
律师依旧还是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从您母亲邻居那里得到消息的。”
我妈性格温和,常与人为善,因此与邻居间的关系极好。
“是哪位邻居?”
“刘天香。”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刘天香应该就是住在隔壁的刘大姨。她年纪比我妈妈稍大一些,丈夫早逝,儿女不在身边,记性也不是太好,有老年痴呆的先兆。
我翻了翻手机,找到刘大姨的手机号,就立即拨通了过去。
“刘大姨,我是尹司司。我妈是孟桃,我爸是尹大伟。你还记得我吗?”
我的语气极快,声音颤抖着。
对面剧烈咳嗽了好半天才开口:“司司啊。怎么了?”
“我跟律师在一起,他说是您告诉他我妈去世的事情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妈不是……好好的吗?她怎么突然就走了?是不是……跟我爸有关系!他是不是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