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进李家前,我便知道李元不喜欢我这样的。
新婚之夜。
他将我的盖头掀起又放下。
“我李元,这一生只愿娶贤良淑德的良善之人为妻。”
半年后,他纳了一位心思单纯的孤女入府。
我带上了所有家财转身离开。
李元却顷刻间成了阶下囚。
林娇娘入门的前一天晚上,李元特意来我院中知会一声。
“娇娘性子温和,不如你那般俗气,待她入了门,你可得收起你那唯利是图的商人秉性,莫要带坏了她。”
他说我俗气。
我当听了个乐子一般朝他勾了勾嘴角。
“谨记夫君所言,不过我听闻林娇娘美艳动人,是少见的良善之辈,夫君可得好好对她。”
李元听到我提起此人,眉目间温柔几分:“那是自然。”
他忽然变了脸色:“扶摇,娇娘虽是妾,但你也不可拿正妻的身份打压她,她心思单纯,比不得你满腹算计。”
三言两语间,他便一直拿那位素未谋面的美娇娘与我做对比,一捧一贬,说得好像我有多恶毒似的。
他走后,翠儿不满的嘟囔:“小姐,您才过门半年,姑爷便要纳妾,您都不觉得委屈吗?”
我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有什么好委屈的,男人不都是如此吗?”
李元不喜欢我,我心知肚明。
在他眼里,我是个庸俗又市侩的商人,满肚子阴谋诡计。
而他,一心想要当个爱民如子的清官,最看不惯我这种利益至上的商人。
他总觉得我一直拿商场惯用的那套应付他,心思及其深沉,根本不是他理想中的妻子。
这不,我与他成婚才过半年,他便在外面遇上了一位单纯善良的姑娘。
两人一见倾心,见了几次面便如干柴烈火,一点便燃。
对于此事,李元从未想过瞒我。
相反,他生怕我不知道他遇上真爱一般,屡次找我炫耀,明里暗里讽刺我不如她乖巧听话。
我也不恼,直接让他将人娶进门。
一个妾室罢了,我也不是不能包容。
林娇娘入门的第二天,便拖着软绵绵的身子来见我,露出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印子。
此女貌若天仙,一副楚楚可怜的面容着实让人心猿意马。
难怪李元把持不住。
她娇滴滴的道:“听闻姐姐是位了不得的商人,今日一见,倒不似妹妹想象中的那般嚣张。”
我觉得有趣,便问:“你觉得我很嚣张?”
明明是一句极为寻常的问话,她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捂嘴。
随即自责的低下眼眉:“对不起,都是妹妹乱说话,姐姐莫要恼怒。”
“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便觉得我在怪你?小妹妹,你既知道我是商人,就该明白,在我面前耍心眼是件很愚蠢的行为。”
林娇娘徒然垂泪,李元正巧走进院子看到了这一幕。
出现的时间可真够凑巧的。
李元揽过林娇娘,语气不善的对我道:“江扶摇,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吗?我原先还以为你果真大度,容得下娇娘,没想到你却趁我不在欺负她。”
翠儿在一旁气得眼睛发红,想为我辩解什么,被我抬手制止。
“夫君自认断案如神,如今却不分青红皂白给我扣上欺辱妾室的帽子,若是传出去,夫君在清丰县不得落下一个宠妾灭妻的罪责?”
打蛇打七寸。
李元这人在乎名声,更在乎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宠妾灭妻这个罪名可不小,轻则被戳脊梁骨,重则官位难保。
哪怕李元没有做过,可谣言这种东西一旦在民间开始流传,他的威信必然下降。
他不允许一些鸡毛蒜皮的家事影响到他在清丰县的声誉。
李元听到我这话,很快便冷静下来。
他审视般看了看林娇娘,语气柔和不少:“扶摇,我也没有说你不是,许是娇娘刚入门不懂规矩,你作为妻子应多多包容。”
见他给了台阶,我便顺势下了:“扶摇明白,我会安排嬷嬷教她规矩,省得客人来访时她一时不慎丢了夫君颜面。”
林娇娘靠在李怀里,哭出声来,惹得林元心疼不已。
待他们离开后,我回到房间写了一封信交给翠儿。
“将信交到青帮的杜帮主手中,我需要在三日内知道林娇娘的来历。”
翠儿拿着信离开。
我坐在靠椅上,恍恍惚惚间想起了一些往事。
想来想去,好像都离不开我阿娘。
阿娘这一生,爱财如命。
父亲是个不成器的浪荡子,贪财好色,娶了我阿娘后依旧色心不改,纳了好几位妾室入门。
好在我阿娘似乎对此并不介怀,一心一意打理生意。
生意越做越大,家里也越来越富有,阿娘却因为太过操劳一病不起。
临终前,她将我叫到床边,一再叮嘱:“扶摇,作为女人,一定要赚取足够的钱财为自己的未来铺路,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虚情假意,只有钱,才是你立命之本。”
办完阿娘的葬礼,我便开始学习做生意。
随着年纪慢慢增长,我完全继承阿娘给我留下的所有财富,一举成为延安城有名的女商人。
商场大多是男人的天下,众人对我嗤之以鼻,认为我一个女子必然会将我阿娘留下的财富全部败光。
连我那一无是处的父亲,也是这般认为的。
事实上,我非但没败光阿娘的财富,甚至将生意渗透到延安的不同县城,每日只管躺着也能收获不少金钱。
许是深受阿娘的影响,我乐于赚钱,唯独缺少了对男人的贪恋与幻想。
就在我刚满二十岁那年,父亲便擅自做主为我安排了一门婚事。
“扶摇,那李家公子为人正直,勤俭节约,定能改改你平日挥金如土的做派。”
我不为所动,淡淡的看向他:“父亲,就算我嫁了人,也断然不会交出所有的财富。”
父亲黑了脸,敢怒不敢言。
我这性子随了我阿娘,骨子里便流露着商人的计较与得失,可谓既自私又薄情。
偏偏父亲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一点。
因为不好掌控。
于是,父亲希望我早日出嫁,如此一来,便好借机收走我手上的钱财和生意。
隔日,李家公子便登门拜访。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李元。
此人相貌堂堂,一身傲骨,浑身上下满是身为七品官员的清廉气息。
一向对男人不为所动的我,这一刻也是微微怔住。
见惯了商场上满腹算计的男人,我对李元这幅刚正不阿的姿态颇感兴趣。
李元打量我一身奢华的服饰,不屑的冷哼:“闺门女子,不安安分分待在闺阁待嫁,反倒抛头露面做生意,实在不雅。”
父亲连忙应和:“李大人说的是,以后扶摇这性子还需要你亲自调教。”
我坐在一旁,看着父亲对比他小很多的年轻人点头哈腰。
都说下等人才去经商,即便拥有足够的金钱,也撼动不了小小官员的地位。
这话在李元身上,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
父亲对我使眼色,让我多献殷勤。
我抬头,让丫鬟到我书房拿出一盒金元宝。
我将盒子打开,双手奉上:“小小薄礼,不成敬意,李大人莫要嫌弃。”
谁知李元看到元宝后愤怒起身,露出一副受到屈辱的表情:“江小姐,本官虽是穷苦人家出身,可也是经过重重考核才走上官场,你怎的用这些世俗之物羞辱我?”
此言一出,父亲被吓得脸色白了一片。
我收回盒子,微微欠身:“没想到李大人竟如此高风亮节,是我唐突了,翠儿,去将我房中的名画拿出来赠与大人。”
翠儿还未说话,李元再次抖着唇怒瞪着我。
“江小姐,你莫要继续辱我,此番我带着诚意前来拜访,却不想小姐会是这般市侩又庸俗的贪财女,是我高攀不起了,告辞。”
李元气冲冲的离开。
翠儿胆怯的问我:“小姐,那画儿,还要拿出来吗?”
“不用了。”
父亲气得坐回原位:“你你你,你个逆女,你知不知道那是清丰县的县令,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夫婿?”
我将盒子赛到父亲手里:“与李元的婚事我会郑重考虑,至于成与不成,父亲便不用操心了。”
父亲没说什么,收了盒子起身离开。
翠儿小声替我抱不平:“小姐,老爷实在过分,一把年纪了还想着您的钱,他也不想想这府中上下百十来号人是谁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