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诊肺癌的那天,我丈夫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还被拍了床照。
后来,我捐了他所有的钱,搞没了他的公司。
确诊肺癌的那天,我捏着体检单,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不知所措。
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想不通我怎么年纪轻轻就得了这样医无可医的病。
我得过支扩,不能闻烟味,但和靳良结婚四年来,我却要日日忍受二手烟和厨房的油烟炙烤,会得肺癌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来得太晚,肺癌晚期术后五年生存率很低,基本没有长命的可能,我爸爸我奶奶都死于肺癌,我知道这病有多凶险,临终之际有多折磨。
所以我决定,不治了。
我不想人生的终途是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形容枯槁失去尊严的样子,我想体体面面地走。
我只开了点镇痛药,准备好好走过人生最后半年。
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给靳良打电话,我希望他能陪我度过这最后半年时光,就当怜悯我了。
但是接电话的人,是赵琢。
赵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媚:“靳良在和客户打高尔夫,手机放在场外了,什么事?”
我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匆匆说了一声“没事了”,就挂断了电话。
我竟然要用绝症来博取丈夫的一点点同情,可即使到了这时候,我们中间还是隔着一个赵琢。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家,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直到天暗下去。靳良很晚才回来,回家前微信上嘱咐我煮一碗醒酒汤。我没听他的话,这是四年来破天荒头一回。
他回来时,发现没有醒酒汤,皱了皱眉,问我:“醒酒汤呢?”
“我累了。”
他什么都没说,踉跄着往卧室走。我叫住他:“靳良。”
“怎么了?”
“今天我给你打电话了,你知道吗?”
他表情有些茫然,还带着微微的紧张。
“什么时候?”
我冷笑一声:“是赵琢接了。她果然没告诉你啊。”
他加快语速:“她可能只是事情太多忘了告诉我,你别多心。”
只要我一语气不善地提到赵琢,他的维护之情就会立刻拔地而起
如果是以前,我不会闹也不会争,因为我不敢。
但现在我人都快死了,我还怕什么呢?
“我责备赵琢什么了吗?你甚至都没问问我给你打电话是什么事,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无足轻重,是吗?”
他表情一滞,随即显出一种不耐烦的厌恶:“你发什么疯?我跟赵琢什么都没有,还要我跟你说多少次?好,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我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捂着肚子。我笑得胸口很痛,那是肺癌的症状。太痛了,痛得我眼泪流下来。
我擦掉眼泪:“你现在再来问有什么用,太晚了,靳良,一切都太晚了。”
赵琢现在是靳良的秘书,随行左右,比我更像是陪在他身边的女人。
他们从来没在一起过,但我还是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如临大敌。
我大一时认识靳良,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带着我和他的一帮发小们聚会,有男有女。他的发小们看见我都不怀好意地揶揄他:“行啊,终于交女朋友了啊?”
他否认得干脆利索:“是在学校的时候玩得好的学妹,今年毕业了,领出来一起玩,人多热闹。”
其他人没再多话,酒过三巡,不知道是谁提起了一句“听说赵琢下个月就回国了是吗?”
场子瞬间安静了,总有人的眼神隐隐约约地往靳良这边瞟。
趁着靳良去上厕所的工夫,我悄悄拉了一个好说话的姐姐,她叫杨婉婉,我从她嘴里打探出了赵琢和靳良的过往。
靳良自幼父母双亡,跟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受到赵家很多照顾。他比赵琢小一岁,从小就跟在赵琢屁股后边喊姐姐。
赵琢上高一的时候,家里破产了,父亲为了躲债,扔下妻女一走了之,她妈妈被追债的人堵到,逃跑时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两个没有家的人相依为命,可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在靳良混日子的时候,赵琢在没日没夜地学习,她不放过任何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在高三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四十岁的富商,然后成功申了美本,走了。
靳良受了刺激,发狠学了一年,上了个二本。
然后他就认识了我。
他大我两届,我在路边被人贩子拦住,他把我往面包车上生拉硬拽,跟看热闹的人说我是他的妻子。
我怎么呼救都没人帮我,关键时刻,是靳良把我从人贩子手里救了下来。
心动始于英雄救美,因为漫长岁月中温暖陪伴而渐渐坚实,他陪我挨过所有辛酸艰难的时刻,不管是经济上还是精神上,都给了我无可替代的依靠。我相信,起码在那几年里,他是喜欢过我的。
直到赵琢回国。
为什么要等我喜欢他喜欢得抽不了身的时候,才让我知道赵琢这个人的存在呢?
而最后我能胜出,并不是因为我打败了赵琢,是因为她自己退出了竞争。
靳良陪了赵琢一整年,而赵琢对他的态度是不接受也不拒绝,享受够了他的付出,转身就嫁了个美国人,移民了。
这件事再度刺激到了靳良。他不再虚度光阴,在发小们的帮助下认真做事业。
然后他跟我求婚了。
他是在跟赵琢赌气,但我还是赌上了自己的幸福和他胡闹这一场。
他第一个给赵琢发请柬,把我们的结婚照发给她,几乎示威一样地说,赵琢,我结婚了,我老婆你也认识的,沈忱。
而赵琢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恭喜,附赠了两万转账作为礼金。
婚后,起初我和他一起经营公司,风里来雨里去地跑业务,初创时期赚的钱起码有我一半,至今我手里也握着不少股份。
大约一年之后,我放弃了工作,因为他不喜欢。
我们结婚三年之后,赵琢又回来了。
她的美国老公破产了,她果断地选择了离婚。回国之后,她当然又和昔日这帮发小联系上了。
靳良很心疼她。
“沈忱,你理解一下,我和赵琢从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她现在离了婚回了国,在国内没有人脉,没有资产,她怎么过日子?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她可怜吗?连我都能看出来,她分明就是那种有手腕有决断的人,靳良却仅仅是因为她离了婚,就把她当成柔弱的小可怜?
他把自己秘书的职位安排给了赵琢,开始跟赵琢朝夕相处。我不嫉妒吗?我不厌恶吗?
但是我没办法表达我的不满。
他会发火。会说他割舍不了他认识了二十多年的朋友。
就连杨婉婉都看不下去了:“你结婚了你知道吗?她一个成年人,你不管她她还能死吗?你知道什么叫边界感吗?”
外人都能看明白的道理,靳良不懂。或者说,他只是不想懂。
我听话顺从,对他有求必应。但他早出晚归,对我没日没夜的咳嗽视而不见,只会问我为什么没煮醒酒汤。
这一切都衬得我的婚姻像个笑话。
第二天早上,靳良起床时,我还躺着。以前这个时候我都已经准备好早餐了。
他出去发现没有早餐,又回到卧室,沉默片刻:“沈忱?”
我很想一直睡,但是生物钟和不断咳嗽的嗓子让我不得不清醒。我应了一声,他接着问:“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为什么这么问?”
“昨晚让你做醒酒汤你没做,早上又没做早饭。”
原来只是因为我没做惯常的家事,多可笑。
我正想回答,又无法自控地咳了起来,他看起来有些无措,仿佛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一样。许久他才生硬地挤出一句:“你好好休息,难受得厉害的话就去医院看看,我去公司了。”
我目送他出门,心寒至极。
他其实不是不懂得怎么关心人照顾人。
赵琢结婚之前的那一年里,靳良是怎么照顾赵琢的,我不是没见过。
赵琢打了个喷嚏,靳良就着急地问她是不是着凉了,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穿,大夏天逼着我们其他人关空调,非要亲自送她去医院不可。
赵琢披上他的外套,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说,真乖,谢谢。
就像是摸一条狗,但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