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晟景曾恨极了江依诺,恨她黏在自己身边,恨她歹毒至极。
经年已过,严晟景将人堵在机场,恨她无爱无心。
江城,青山别墅,严家的宴会接近尾声。
夜已深,江依诺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房门处传来声响,咳嗽着从床上爬起来。
她记得今日是他回国的日子,可惜,她染上了重感冒,不能去参加宴会。
男人身上有股独有的柑橘香,那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酒红色西装,高档定制,袖口上的宝蓝色腕扣,低调而奢华,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身份。
严晟景大步朝她走来,周身散发着威压,这是上位者的气势。
床头灯亮着,江依诺对上他的眼,那眼中尽是对她深深的厌恶。
她曾以为他们的结合是两情相悦,彼此倾心,但结果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
这段婚姻,只有她在小心翼翼的维持着。
“这里有份资料,签了吧。”
他的话冷得像寒冬,将一个文件袋扔到她的面前。
江依诺艰难的起身,哆嗦着拆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纸张。
那是一份捐献书。
他要她捐出一颗肾。
“为什么?”
江依诺攥紧了A4纸,指关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着白,满目惊疑的看着眼前的严晟景。
“你的健康报告出来了,刚好符合要求。”
江依诺脸色煞白,怪不得前些日子他一改常态,对她温柔呵护,还亲自带她去医院做检查,原来是别有用心。
“晟景……”她红着眼眶,泪水无声无息的往下流。
她这模样没得到半点怜惜,反而轻易的激起了严晟景的怒气。
他眼皮一抬,嘲讽的笑,“江大小姐,你我知根知底,就不用再演戏了,你不烦我都替你觉得累。”
江依诺这个女人,仗着他爸的势力,在外没少狐假虎威,横行霸道。
他曾亲眼所见,她在学校里肆意欺凌,迫害同学,把青春洋溢的少女活活逼疯,一跃从天台上跳下。
这样的人,他永远都不可能爱上她,与她结婚不过是家族联姻罢了。
她在他面前一向喜欢装乖办巧,但她恐怕不知道,他恶心透了她这个样子。
“你不是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吗?”严晟景冷冷的道:“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明天一早我希望可以看到想要的结果,江依诺,别逼我用强硬的手段。”
说完,起身就走。
江依诺整个人都恍惚了,不管不顾的冲下床,却连他的一块衣角都没抓住,便狼狈的跌倒在地。
“严晟景!”她喊破了音,浑身都在发抖。
男人却没有回头,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江依诺身侧的手握的死死的,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一颗又一颗的往下砸。
当年,严晟景的父亲还没有接管严氏集团,家里几个兄弟、叔伯对这份家族企业虎视眈眈。年少的严晟景被牵连设计,让人贩子给拐了,还狠心弄瞎了他的眼。
那个时候,是她舅舅带队救了严晟景,并接受委托暂时把他安置在了自己家保护起来。
第一次注意到严晟景,是那年暑假,她去舅舅家玩,看到他满脸是血的在巷子口摸索。
后来江依诺才知道,他是在那附近丢了个怀表。
那怀表里藏着他亡母唯一的照片。
他跟小区的孩子打架时不慎遗落,又因眼盲,只能跪在地上狼狈的摸索。
江依诺路过,顺手帮了忙,得知他暂住在舅舅家便每年寒暑假都过来找他玩,同时照顾了他三年。
期间,他们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美好到江依诺每当看到现在的严晟景,都觉得心里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江依诺抹了一把脸站起来,拿起还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捐献书,撕了。
他想要她的肾去救那个人,除非她死。
翌日清早。
一夜未眠的江依诺下了楼。
严晟景正端着一碗汤,喂给赵婧婧,江依诺感觉心脏又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刺痛感转瞬即逝。
别墅里的佣人看到她下来,也仿佛她是隐形的,各忙各的装作看不见。
江依诺不去理会,径直走到餐桌旁,赵婧婧低垂下眼睑,好像很怕她似的,拘谨的想站起来时被一旁的男人牢牢的按住。
“想好了吗?”男人舀起汤放到唇边吹了吹,不烫了才喂给赵婧婧,从始至终,看都没看她一眼。
江依诺捏了捏僵硬的手指,淡漠的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严晟景的动作顿了顿,放下汤碗,把早已放在餐桌一旁的纸张推倒江依诺面前,“不愿意捐肾就签字离婚。”
江依诺心被狠狠的揪紧,她呼吸一窒,笑道:“难道我同意在那份文件上签字,你就不会跟我离婚?”
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为的就是把她赶出去,他爱赵婧婧,爱到想给她世界上最珍贵的,所以她的存在,是他们之间的绊脚石。
严晟景没有回答她,神色冷淡,江依诺突然觉得很好笑,转头看向赵婧婧。
这个女人,是舅舅养父那边的亲戚,当年家里出了意外,江依诺可怜她,便让父亲将她领回了家。
没想到竟养大了一匹白眼狼。
“严晟景,想让我出严家的门,问过你爸再来找我谈。”
江依诺无视所有人惊诧的目光,坦然的坐下,开始吃东西,她心像是空了一大块,她想吃很多很多的东西去填补,似乎胃饱了,心便能填满了。
赵婧婧眼眶慢慢的红了,带着点哭腔,“晟景,你让我走吧,我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
江依诺冷嗤,赵婧婧一向会恶心人。
严晟景指腹抹去赵婧婧眼角边的泪,声音缱绻,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判了江依诺的死刑。
他道:“该走的,从来就不是你。”
江依诺低着头,胸口似乎被网束缚,痛的她根本就喘不上气。
赵婧婧摇头,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要离开餐桌,却不小心碰到了豆浆杯,杯子跌落,豆浆洒出,烫红了赵婧婧的手背。
江依诺在严晟景的眼中看到了心疼。
他冲佣人喊,“叫医生过来!”
佣人战战兢兢的去打电话。
江依诺呆愣愣的看着,心中酸涩,回想结婚的这段日子,严晟景从未这样担心过她,哪怕他只对她露出一次这样的神情,哪怕就一次,那该有多好。
原本,严晟景若是喜欢一个好人,她也就成全了,可偏偏就是赵婧婧。
只有赵婧婧不行。
严晟景带着赵婧婧上了楼,江依诺毫无食欲。
许久,严晟景走了下来。
他拖开椅子坐在了她面前,严晟景点了支烟。
“江依诺,你就这么舍不得严太太这个头衔?”
江依诺看着他的眼:“严太太这个头衔,我一点也不稀罕,我舍不得的只不过是一个你罢了。”
江依诺无比明白,严晟景不会信的。
果然,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嘲弄。
说爱他的女人多了,唯独江依诺演的最真。
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饶有节奏的扣着桌子,忽的,身子前倾,靠近江依诺,“如果家里的老头子知道,我把当年他要用在婧婧身上的手段,用在你身上。”
他扯唇,眼神漆黑,“你说,他会是什么表情?”
江依诺一怔,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后背升腾起一股子凉意。
严晟景盯着她的眼睛,声线凉薄:“江大小姐,你要是乖乖签下协议,或许能幸免于难。”
“严晟景。”江依诺的心滴出血来,她死死的咬着牙,道:“你敢!”
“我严晟景,没有什么不敢。”
他推过协议,问:“签,还是不签?”
江依诺盯着那双她曾日夜爱慕的眼笃定道:“不签。”
严晟景笑了,他站起身坐到了江依诺对面,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是实时监控画面,江依诺看到里面的景象,胸口痛的颤栗。
严晟景微扬下巴:“江大小姐,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江依诺怔怔的看着他,看着那张好看的脸,眼睛渐渐地红了。
严晟景笑:“你猜,如果我让人拔了江北毓的氧气罩,他能撑多久?五分钟,还是三分钟。”
“严晟景。”江依诺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她道:“杀人是犯法的。”
严晟景宽直的脊背靠在沙发上,动作慵懒,“大不了,同归于尽。”
“你到底想怎样?”她的声音死气沉沉,再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