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要听，不要看，妈妈很快就回来。」
我听话捂着耳朵闭上眼，等到再一次睁眼时，看到的，却是妈妈裸露的尸体。
她睁着眼睛，看着我的方向，真正的死不瞑目。
自那之后，我便‘疯’了。
「傻小荷！你阿妈早就死了，找你那短命的爹去了！」李光棍扯着铜锣嗓同我说道。
我「嘿嘿」笑着，「没有没有，我阿妈就在后山上呢！我天天都能看到，还有幺弟！」
李光棍嗤笑一声，「你怕不是遇上鬼打墙了吧！你幺弟早就死了，死在你那个短命的爹前头！」
我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有的有的，阿妈和幺弟，在后山上！」
李光棍摇着头叹息，「好好一姑娘，硬生生被吓傻了。」说完扔给我一个馒头，「拿去吃吧！吃完快走，真是晦气！」
我依旧「嘿嘿」笑着，捡起地上的馒头，拍了拍上面土，「还要！幺弟要吃！阿妈也要吃！」
李光棍听完，扬起眉毛，举起手中的烧火棍，「你个兔崽子！给你一个还想要第二个？滚滚滚！赶紧滚！再来我就真不客气了！」
我赶紧将手中的馒头揣进怀中，猫着身子躲避烧火棍。
李光棍骂骂咧咧将我赶跑，我揣着馒头，嘴里念叨着：「馒头，给弟弟！」
路过我身边的王大娘，啐了我一口，「呸！下贱的小蹄子，和你妈一个样，不要脸的狐狸精！」
我抬头看着王大娘，眼中一片冰冷，她被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作死的贱蹄子，你敢瞪我？」
说着就捡起路边的棍子，拽着我的胳膊，朝我身上招呼过来，嘴里还不停骂着，「贱蹄子！叫你瞪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我躲不开，尖叫着躲避，身上挨了一下又一下，「不敢了、不敢了！别打我、别打我！好疼好疼！」
声音惊动了四周的村民，家家户户都开门往我们这边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的。
打了不知道多久，王大娘似乎是打累了，松开我坐在地上呼呼喘气，嘴里还不停骂着难听的话。
「你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个样！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到处勾搭男人！咱们村真是倒霉，出了你们娘俩这样的货色！」
我蜷缩在地上不敢动弹，怀里还捂着李光棍给我的馒头。
王大娘看到我怀里的馒头，伸手就抢了过来，「贱蹄子居然还学会偷东西了？说！这是从哪儿偷来的？」
我不停摇着头，「不是偷的，是给我的！」
王大娘呸了一声，「谁给你的？居然还学会撒谎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就将馒头一脚踩在地上，抡起棍子继续朝我身上打下来。
我大声哀嚎着，抱着头不停求饶，但是身上的伤痕却不断在增加。
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王家嫂子，再打下去人就真的被你打死了！」
话音刚落，身上的棍子就停了。
我抬头看去，是村里年纪最大的李老太太，拄着拐杖望着我们的方向，「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妈都已经死了，你和一个无父无母的娃娃计较什么？」
王大娘扔下棍子，坐在地上，嘴里咒骂着：「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那样的贱妈，她能是什么好东西？」
李老太太摇着头，慢慢挪到我身边，弯下腰伸手将我扶起，「她都已经这样了，你心里那口气还没消下去吗？」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王大娘蹭一下就跳起来了，指着李老太太的鼻子骂道：「你还好意思说，当初就是你把那个狐狸精招进来的，才害得我家如今这个局面！」
李老太太被气得脸通红，拐杖咚咚咚地拄着地面，「冤孽，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
王大娘跳着脚拍着大腿朝李老太太叫嚷：「我这么和你说话怎么了？当初要不是你把那狐狸精带回来，我们家王大木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李老太太气得原地跺脚，嘴里不停念叨，「冤孽冤孽！」
王大娘还在骂骂咧咧，指尖恨不得就要戳到李老太太的脸上了。
村里的人看不下去出来劝架，「王家的！你说话可要注意点啊，这可是李老太太，你这样不太好吧！」
王大娘才不管那些，只管嘴巴上舒服，连带着将劝架的人一并骂了。
突然，斜地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一把就将王大娘掀翻在地，「死婆娘！嘴里不干不净的胡咧咧啥呢！」
王大娘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和自己长年没有说话的王大木。
她正要开口便辩解，却被王大木照脸扇了一巴掌，「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你能骂的人吗？」
说着，雨点般的拳头就开始往王大娘身上砸去，满脸的横肉都好像在乱颤一样。
王大娘哎哟哎哟满地打滚想要躲避王大木的拳头。
周围的村民无动于衷，眼看着王大娘被打得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慢慢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的。
最终还是李老太太出了声，「行了！大木，好歹是你媳妇，别真把人打死了。」
王大木停下手，朝地上的人啐了一口，「晦气玩意儿！净给我惹事！」
随后看也不看地上的人，弯着腰，笑眯眯地朝李老太太走去，「阿嬷，你别跟一个老娘们置气，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她，让她给你下跪磕头。」
李老太太抬眼看了看王大木，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我可受不住你这媳妇的福气，我还怕折了寿呢！」
说完转身就走，王大木跟在后面点头哈腰，也不管躺在地上的王大娘。
周围的人相互看了看，默契转身回了家，什么都没说，也都没管地上躺着的人。
我在角落里看到所有人都不在了之后，慢慢走到王大娘身边，捡起掉在地上，被她踩了一脚的馒头，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
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脸上鼻青脸肿的，嘴角鼻腔都渗出丝丝血迹，地上也留下一滩血，
我想了想俯下身，对着王大娘说了句：「十五年前，林竹韵。」
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只见她浑身抖了一下，随后，从嗓子里发出一阵呜咽，就像濒死的野兽，面对猎人时的不甘和愤怒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看着她睁开肿胀的眼睛，眼中迸发出的恨意，我笑了笑，「阿妈说，很想念王家姐姐，她说要来看看你呢！」
看着王大娘眼里的神色渐渐变得恐惧起来，我心情突然变很好，将馒头小心翼翼放入怀中，哼着歌起身回了山上。
山上，我住着的茅草棚子里，就着山上的溪水，吃着馒头。
吃了一半掰下一半，我将馒头放在一个缺了口的碗中，双手捧着往山上的小湖边走去，
走到湖边，放下碗，嘴里喊着：「阿妈！幺弟！来吃馒头啦！」
我将碗轻轻放下，蹲在一边看着碗里的馒头。
今晚的月亮有些大，月光很足，照得山间和白天一样，我抬头看着月亮，月光温柔的好像阿妈一样。
正沉迷月色中呢，突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转头望去，一个男人出现的眼前，背对着月光，让我看不清表情。
「晦气玩意儿，大半夜的不睡觉，搁这蹲着做什么？吓老子一跳！」
是王大木的声音，身上还背着一杆猎枪，这个时间段出来，应该是打猎的。
我傻呵呵笑着，「给阿妈和幺弟送馒头！」我指了指地上的碗，
王大木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脸愤怒地踢翻那只碗，「什么阿妈！你阿妈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了！你整天在村子里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我以为他要打我，有些害怕捂了捂头，「阿叔别打我！我没有吓唬人，是真的阿妈和幺弟。」
王大木脸上的横肉似乎在颤抖，拽着我的领子就将我拎起来，「小兔崽子！你糊弄谁呢！你哪来的幺弟？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湖里喂鱼？」
我吓得拼命挣扎，不住叫喊着：「阿妈没死！阿妈真的没死！阿妈一直都在呢！」
王大木听完满脸的不可思议，手一抖将我放了下来。
我紧张得直哆嗦，一不小心从怀里掉下来一块金子。
在宛如白昼的月光下，那块金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