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这个傻子,成了九皇妃。
他说只娶我一人,一辈子对我好。
我千辛万苦治好了他的病,他把白月光认成了救命恩人。
行,你俩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你俩成亲那天我送一对沙雕茶杯,简称一对沙杯。
一开始他们要我当皇妃的时候,我是拒绝的。
当时我正跪在街边哭嚎,面前的草席上躺着我的新同事。
他演我新鲜出殡的爹。
新同事第一次搞业务有点紧张,动不动抖个睫毛转个眼珠子,我忍无可忍拿张草纸糊在他的脸上。
我嚎得感天动地地动山摇,想想我那不舍得吃的猪蹄被老鼠偷走的事我就伤心,我就难过,我的眼泪就夸夸往下流。
正哭得起劲,头顶忽而出现一道男声:“那如果是她呢,皇弟也喜欢么?”
唔?
我吸吸鼻涕抬头,对上一道纯澈如泉的目光。那帅哥长得极好,就是脸上的笑容很像小孩。
只见他海豹式拍了拍手,眉眼弯弯,语气天真:“她是美人!小约喜欢美人!”
美人?我低头照了照水沟,脸上沾灰还出油,衣服破烂没洗头,这词跟我沾边儿?
可惜了,帅哥不光智商不够,眼神还不大好使。
他身旁的锦衣男子微微勾唇,伸手摸了摸帅哥的头发,紧接着语出惊人:“那小约把她娶回家,让她做你的九皇妃,可好?”
此言一出,他们周围的随从的表情都仿佛被雷轰过一般。
随从:她配吗?
我:就是,我配吗?
帅哥好像更开心了:“好啊好啊!小约要娶媳妇咯!”
我试图从帅哥清澈的眼神找出一丝愚蠢。
他哥笑得更深,只是他的笑有种阴鸷感,叫人很不舒服。他俯视我:“不知姑娘可愿嫁入宫中,做我九弟的皇妃?”
“不愿。”我摇摇头。
笑话,一看就知道你傻九弟被你拿捏得死死的,我这要是嫁给他,不也成了你的玩物,多了一千种非自然死法?
他哥指着我立的卖身状:“你要价十两,我给你二十两。”
“不愿。”
“五十两。”
“休想。”
“六十两。”
“不是钱的事儿。”
“七十两。”
“我虽然穷,但我有尊严。”
“一百两,每个月。”
我沉默,把裙子底下的半个馍馍找出来塞进前胸,然后走到帅哥身边挽起他的胳膊,对他哥挑了挑眉:
“愣着干嘛,再不回宫该门禁了。”
他哥:?
一众随从:?
我的新同事从地上坐起:?
只有帅哥喜笑颜开:“噢!小约有新娘子咯!小约有新娘子咯!”
我打小靠骗吃骗喝生存,偷盗骗抢无一不精。演过孤女扮过老太,装过青楼女子甚至客串过一次混混头子。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遇到职业生涯最大的挑战——演一个皇妃。
沈约他哥也就是沈藐给我请了个教习嬷嬷,人挺好,笑起来眼尾的褶子像花一样。
“身为皇妃,端庄为先。来,云姑娘,我们端庄一个。”
我双膝并拢,双手放膝头,眼眸委婉低垂......随后惯性地飘忽不定畏首畏尾,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女活灵活现。
嬷嬷的笑容略显凝固,随后换了个考题:“面对夫君,我们要贤良淑慎,温柔顺从——”
这题我会!只见我两腿交叠,凹出曼妙身姿,睫毛以每秒三次的频率忽闪娇嗔道:
“嗯~官人好坏~”
嬷嬷再度陷入沉默,小心翼翼复道:“如若夫君遇到危险,身为皇妃——”
这不送分题?我当即一脚踏上八仙桌,右手一揩鼻尖,手肘顺势往膝盖一支,拿出老炮儿的腔调:“今儿个有老子在,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儿。”
嬷嬷趁活着走了出去。
大概是我的演技已到了无药可救的境界,沈藐没再给我请教习嬷嬷。
正当我以为皇家人终于领悟到一个皇子娶一个骗子有多么抓马的时候,花轿它吹吹打打就来了。
我七手八脚被伺候着穿上喜服,稀里糊涂坐上花轿,晕晕乎乎下了花轿,马马虎虎拜了堂,竟然真就坐上了喜床。
沈约还没来,我从被子底下摸了几颗大枣吃,听见门外丫鬟说小话。
断断续续的,大意是说沈约自从两年前从山崖上滚下来就给摔傻了,自此不受皇帝重视,也就只有一母同胞的岐王殿下还关心他,甚至帮他娶妃延续香火,真是个好哥哥。
“就是可惜了,我常常回忆九殿下不傻的时候,那叫一个风华绝艳、天人之姿,可惜天妒英才......”
“别提了,那时全帝都没有一个姑娘不想嫁给九殿下的。”
“其实,新娘子也挺惨的,嫁给了一个傻子.......”
“嘁,九殿下要是不傻,哪里轮得到她一个乞丐!”
“也是哦......”
我听得津津有味,又摸了一个桂圆干吃。
正打算拿门框夹个核桃,听见不远处传来喧闹声,赶紧坐了回去。
沈藐为首的一众王公贵胄簇拥着沈约嚷嚷着闹洞房。
他们催促着沈约掀盖头,说要看看传说中沈约在臭水沟边上相中的乞女是个什么穷酸相。
沈约大抵听不出他们笑语中的调笑,乐呵呵地掀开我的盖头。
我抬头,露出不曾沾灰的面容。
翦水秋瞳,胭红唇瓣,长眉连娟,靡颜腻理。
洞房中众人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三秒。
我只管看着沈约。他今日长发束冠,喜服衬得他玉容俊秀,眉眼温柔。
他亦看着我,末了,微微弯眸。
没等他说什么,有人提过他的衣领,笑得放浪:“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我想出一个婚俗,玩儿不玩儿?”
沈约一点脾气都没有,天真道:“怎么玩?”
那人咧嘴一笑:“你跟新娘子轮流给对方当马骑,怎么样?”
此言一出,洞房内意味深长地轰然大笑。
沈藐拢袖站在中央垂眸看着他们推搡沈约,笑意微微。
正当他们以为向来好哄骗的沈约会乖乖照办时,沈约却摇头道:“不玩,不好玩。”
众人一愣,沈藐眼神一闪。
沈藐温声道:“皇弟,为什么不想玩,你不是最喜欢骑马了么?”
沈约继续摇头,神色认真:“小约的皇妃不是马,是小约心尖尖上的人。”
我怔了瞬,所有人都怔了瞬。
银炭在炉中微微裂响。
沈藐盯住沈约:“小约不听皇兄的话了么?”
沈约点点头,又摇摇头:“小约最听皇兄的话。”
沈藐接下来的举动更加出人意料。
他提起炭炉,举到沈约面前,诱哄的声线:“小约,拿一块糖给皇兄,我们就不玩骑马的游戏。”
沈约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乖顺地伸出手去。
眼看他的手就要触碰到火热的银炭,我下意识跪倒在地:“求皇兄三思——”
“啊啊啊!”沈约抓起那块炭后很快扔了出去,但他的手心还是被烫得黑红。他痛苦得龇牙咧嘴,忽然像发了失心疯一般撞墙,一边撞一边大叫。
众人这才有些害怕,找个借口纷纷散去。
丫鬟小厮拼命拉着沈约,沈藐阴沉着脸,侧眸看了我一眼,暗传威压。我低下头,他拂袖离开。
沈约发作了好一会,终于恢复平静。
下人们都散去,洞房静谧下来。
他坐在角落,额头上是刚撞的包,面上糊的是眼泪鼻涕,抱着手心呼呼呼。
我冲他招手,他倒是乖乖挪到我脚边。
我替他擦干净手心,涂上药膏。
他仍委屈,时不时吸吸鼻子,用手背擦泪花。
“你方才,想对我说什么?”我替他呼呼掌心,问。
他垂着沾泪的眼睫,努力回忆一下,小狗似的觑了我一眼,略带奶气地道:
“小约只有一个发妻,小约会对发妻好的。”
发妻。
小傻子的发妻。多么可笑的温馨。
我想像听到一个冷笑话一样报之一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便低下头,替他缠上纱布:“从没有人对我说过,会对我好这种话。”
曾经有人抢走了我乞讨七天的所有积蓄,对我说,这她妈就是你的命。
还有人扯开我唯一的裙子,对我说,老子愿意上你是你的福气。为了躲开这种福气,我拼了半条命。
沈约说会对我好,在我看来就是个笑话。
指尖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沈约笑得清澈,额头上的大包又红又肿,重复道:
“小约我,会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