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的女人统称为惠安女。
村里有俗,女孩年满十六就要找刘神婆进行做法,名为画情。
凡画过情的女孩,无一不水灵貌美,而且出嫁之后极易怀孕,必生男娃。
阿姐是画情最成功的女孩,也是村里嫁的最好的。
村子里的人都说她福气好,可这所谓的「福气」最后却要了他们的命
……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渔村,名叫惠安村。
村里的女人统称为惠安女,从小我们便被传输一个思想。
一辈子为男人而活,成为他们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
村里有俗,女孩年满十六就要找刘神婆进行做法,名为画情。
孩童时期的姑娘因为要帮家里干农活,大多数长得粗糙丑陋。
凡是经过刘神婆手的,无一不水灵貌美,而且出嫁之后极易怀孕,必生男娃。
画情之后,家里便会把女儿娇养起来,寻一门好亲,之后便可卖个好价钱了。
今日是阿姐十六岁生辰,鸡还没打鸣,阿妈就迫不及待地带着阿姐去找刘神婆画情,但档期很满。
「张婆子,你家春花只能排到半年后了,愿意等就等,不愿意就那就得……」
「知道,我明白。」
阿妈讨好地上前,塞给了刘神婆一个红包。
按照惯例,刘神婆只会收一百的定金外加事成后的五百块劳务费。
这事敲定后,刘神婆给她插了个队。
两周后,阿妈带着阿姐和我去了刘神婆家,进了烧火灶旁边的偏屋。
刘神婆不悦:「本不能留人,谁让你把春喜带来的。」。
阿妈笑呵呵地打圆场:「小孩子嘛,让她提前适应适应。」
在场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那是刘神婆的女儿楠楠。
出嫁前男人突然没了,于是就这样一直留在刘神婆身边打下手。
她先是让阿姐跪下,朝着菩萨的像拜了三拜,又从神灵箱里取出烧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血灵草。
血灵草一半研磨成符,一半化为灰烬,竟直接让阿姐生吞咽下,我分明看见了她面部的痛苦。
阿姐贴着画情符,在菩萨面前整整跪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的时候,刘神婆亲手熬成了血灵汤,加在了洗澡水中。
待阿姐沐浴后,便算礼成。
仅过了三个月,阿姐就出落得肤白如瓷,美艳动人。
比之前任何一位做过法的姑娘都要好看。
就连刘神婆自己也感慨,这是画情最成功的惠安女。
阿妈笑得合不拢嘴:「这丫头,果然没让我失望,是家里的招财宝嘞。」
我阿爸早些年出海打鱼,命丢海里头了。
家里没有了主心骨,阿妈就指着我和阿姐能嫁个好人家,得了钱给小弟娶媳妇。
果不其然,阿姐出嫁是全村惠安女中最有排场的。
村里人称羡不已,都说阿姐是最有福气的惠安女。
阿妈更是洋洋自得,说姐夫家花了大价钱,就是看中阿姐漂亮和好生养。
我问阿妈,「什么是好生养啊?」
我妈数着钱,笑道:「就是能生儿子,像你阿妈我,生了你们姐妹两个,又生了你小弟。」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三日后,阿姐带着姐夫回门,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阿妈眉头一皱,没好脸色道:「春花,行李咋能让你男人拎着,男人是你的天,你把他累坏了那可不是天塌了。」
可我分明看见姐夫手里明明只拎着一盒桃酥。
阿妈使唤我赶紧给姐夫倒茶:「春喜,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嘞,没看见你阿姐进厨房烧灶了吗?赶紧给你姐夫倒完茶去厨房帮忙去,小贱蹄子越来越懒了。」
我赶紧给姐夫递了茶,乖乖去厨房帮忙。
晚饭时,阿姐一盘盘端菜,一不小心把刚出锅的鱼汤撒了一点到姐夫的脚上。
谁知他一拍桌,立马对着阿姐吼了起来:「你这个臭婆娘怎么回事?成心报复老子呢?那几天我对你不够好是吧。」
阿妈眼睛一瞪,抬手便给了阿姐一巴掌。
「你做什么没轻没重的,赶紧去把你小弟的衣服洗了,晚饭不准吃了。」
我看到阿姐捂着脸无声地哭了出来。
姐夫剜了阿姐一眼,摔门而出,到晚上都没回来。
夜里,我担心阿姐饿得难受,便去厨房偷了两个馒头给她吃。
阿姐接过馒头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我心里微微发酸,钻进她的被窝问道:「阿姐,姐夫他们家对你好吗?」
谁知听了这话,阿姐竟直接红了眼眶,过了良久才勉强牵起一抹笑来,「好……你姐夫他对我很好……公婆也对我不错……」
我知道阿姐在骗我,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报喜不报忧。
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往阿姐身边挪了挪,「阿姐,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从前我被阿妈打骂责罚都是阿姐唱歌哄我,我想这样阿姐心情是不是也会好点。
阿姐点了点头,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小小蒲公英你一身轻,自由自在随处可飞行,小小蒲公英你像星星,你是我的翅膀我的心……」
阿姐听我唱完,眼眸闪动,「春喜,这歌我从没听过,谁教你的?」
「楠楠姐啊。」我弯起眼睛问道:「姐,好听吗?」
「好听,真好听。」阿姐望向窗外,喃喃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像蒲公英一样自由啊……」
次日,我还没睡醒,阿妈就让我去刘神婆家送谢礼。
多亏了她给阿姐画情,才寻得这么一门好亲事。
刘神婆去上山采血灵草了,给我开门的是她女儿楠楠。
「楠楠姐,我阿妈让我来送谢礼来了。」
「是春喜啊,快进来。」
楠楠姐笑着将我迎了进去。
看着她亲切的模样,我咬了咬唇,忍不住问道:「楠楠姐,为什么男人不能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呢?」
楠楠姐嗔笑一声,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咱惠安女就是八抬大轿抬回去的劳动苦力,春喜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楠楠姐跟我说了一些惠安女的故事,我突然想起还要回去帮阿妈杀鱼,晚了又免不了一顿责骂。
我告别了楠楠姐一路飞奔回家,远远看到,堂屋坐了一个婆子。
阿妈谄媚讨好上前:「二柱他阿妈,你咋来了呢?」
那婆子突然站起:「还不是你养的好女儿,把我家二柱烫成这个样子,人都给气跑了。」
阿姐正好在此时晾晒衣服从堂前走过,被眼尖的婆子看到。
婆子抓起手里那新滚的茶壶,重重地往门外砸去,不偏不倚地砸到了阿姐头上。
茶壶瞬间裂开,滚烫的茶水顺着阿姐的头发滴满了一地。
完全不管她是不是会因为这个烫伤。
阿妈还在一旁附和着:「你婆婆对你的教导就得受着,叫你还敢烫你男人。」
那婆子似乎还不解气,在饭桌上对着阿姐指手画脚,一会嫌她煮的饭太硬,一会嫌她端菜速度太慢。
更过分的是,因为一道菜盐放多了,那婆子竟直接将碗扣在了阿姐手上。
她将阿姐一顿折腾,临走前说要把姐夫送回来。
「你的男人自己伺候,万没有让别人伺候的道理。」
当晚,我隐约听见房门门锁有松动的声音。
我害怕极了,以为是家里遇到了贼,却不承想旁边的阿姐一把被抱住。
「春花,俺可想死你了,昨天是俺脾气没收住,当时也是太生气了。」
是姐夫回来了。
我不敢动,闭着眼睛装睡。
阿姐被这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攻破,言语上也软下来许多。
「春花,我想……」姐夫支支吾吾地说道。
「不行,春喜还睡着呢,她那么小,万一把她吵醒了那不是丢死人了。」
姐夫抱起阿姐就要出门。
这么晚,姐夫带阿姐出去干吗?
出于担心,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但又蹑手蹑脚生怕被他们发现,一刻也不敢出声。
只见他们钻进了玉米地,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干些什么。
突然,远处一道亮光照来,正是夜晚巡逻的男人。
熟脸一眼认出阿姐,赶忙喊了阿妈过来。
他们指着姐夫,非说阿姐与别的男人苟且。
说来也是凑巧,最近村里粮食偷盗频发,领导班子便组织了一些人在夜里巡逻,恰好便撞见了此事。
在我们惠安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女婿回丈母娘家,是不能和媳妇睡在同一张床的,更不能做人道之事,否则会被当作暗中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