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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寒窗苦读数十年,曾说待高中定让我做风风光光的官夫人。

我便信了。

可揭榜那天,我却等来了一纸休书。

天色渐晚,我收起做豆腐的器具,揉了揉腰,该回家了。

隔壁卖饼子的刘大娘摊着饼子冲我笑:“小莲今日回去早咧!”

我摸摸腰间的荷包,不好意思的笑:“夫君明日要进京赶考,要回去为他收拾行囊咧!”

刘大娘笑着点头,我便离开了。

可没走出几步,我便听到她同旁边卖鱼的姐姐嗤道:“李成美都考了几次了,乡试会试的,这又要去京城,考什么状元,嘁!他要是考的上状元,那李家祖坟上都要冒青烟!”

我抿抿唇,脚步顿了顿,还是没停。

若这时候同他们争执,夫君只怕要分心了。

我到家时,灯火昏暗,夫君还在认真读书。

明日离家,总有许多要叮嘱的,我小心翼翼的拆下荷包,放到桌上。

“这里是能拿出的所有盘缠,共是二十两,你定不可乱花,同你那同窗张之礼一般,总是大手大脚,你瞧他夫人,日日愁掉眉头,他竟半分不知收敛。”

日子过得难,靠着家里的地,饭都吃不饱,直到今年,我试着做豆腐卖,才好一些。

夫君这一去京城,多年积蓄,便又没了。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也罢,我总归还是相信他的。

夫君摩挲着范旧的荷包,良久,才将我抱入怀里,低声道:“我知道,只是娘子,今日是不是在外头又受气了?”

成婚三载,他了解我更胜于我自己。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抱住他:“我不在意,我只安心等你,等你高中,他们便没话说了。”

他抚着我的发丝,满眼爱意:“娘子,一个月我便回来了,我再回来时,一定是风风光光接你去京城,再等几年,为夫熬出了头,便可为你挣一个诰命回来。”

我抿唇笑着,重重点头。

月亮又大又圆挂在树梢上,分别在即,我一夜未合眼。

次日,我把最后几个鸡蛋煮好,放到他的行囊里,掩下鼻头的酸涩看着他。

我总是不愿意哭的性子。

他温柔的看我:“我去了,等我回来。”

我轻轻点头:“下月十五见。”

太阳还未升起,他踩着露水离开了。

头也没回。

我照旧出着摊,那些人说的话,我便只当听不见。

虽忙乱劳累,但也够得温饱,还有些存余。

有时候,我会朝着北方看,总在想,夫君还有几日能回来呢?

十五这日,我没有出摊,一整日都坐在门槛旁边等。

从露珠还未消散时起,直到太阳即将落山,我才终于见到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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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身影并不熟悉,不是我夫君。

我又坐回去,茫茫然看着那人走到我面前,给我一封信,便又离开了。

我是认得字的,父亲还在时,从我幼时便告诉我,女子亦可读书认字,才不会让夫家瞧不起。

信封拆开,是极潦草的一张字。

“吾妻莲儿启:为夫无能,未能高中,无颜归乡,只盼来年再试,暂不归家。外出游学以长学见,勿念安好。”

我身形不稳的扶住桌子,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

不回来了?

他说不回便不回,连书信都极潦草。

我不可置信的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不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京城物价高,他如何活下去?素来细腻的他,又为何不同我说清楚?

灯火明明灭灭,过了许久,我放下书信,眉眼平淡的起身回房歇息。

我自己也不大清楚夜间有没有睡着,只是看到天亮,便起来出摊了。

隔壁的刘大娘看我过来,笑得刺眼:“小莲呐,我可听说放榜几日了,你家李郎还没回来呢?”

我咬着牙,低头磨豆腐:“大娘若是关心,不如借几两银钱给我,否则只说风凉话,着实没意思。”

她便不再理我,小声嘀咕:“凶得很,怪不得男人不愿回来!”

到太阳下山,我认真收拾好了摊子,带着剩下的豆腐和豆子,走进了一家铺子。

今日生意好,加上卖出去的豆腐豆子和磨盘,又添上家中的余钱,共凑出了五两银子。

我盯着五两银子,看了一晚上。

直至天明。

我带着所有的盘缠,上了路。

可到了村口,才发现刘大娘在村口站着,旁边牵着辆马车。

她并不看我,只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我这马车闲了许久,不知还能不能卖出几个文钱呢?”

我愣在原地,不知是什么意思。

看我不动,刘大娘气闷的看了我一眼,对我道:“我年轻时也像你一般等过,今日帮你,也算给当年的自己讨个结果,马车闲着也是闲着,你带着青青不好走路,乘着去吧。”

我反应过来,一时心里软的厉害。

嘴坏,人却好。

我朝她福身行了一礼,郑重道:“今日大恩,莲儿不忘,来日定会回报。”

她不说话,转身走了。

我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才乘着马车,赶往京城。

京城果然繁华,甚至连路边的小贩穿的都极好。

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一家酒楼,我走进,才发现这里还有许多女子在斟酒谈天。

银钱不多,我只要了杯茶水,坐在角落听她们说话。

“嘿,今年的状元郎和探花郎都好生俊俏!”

“可不是,可我觉得还是状元郎更胜一筹。”

“却不一定,公主可是点了探花郎为驸马呢!”

有人笑:“状元郎是太子太傅的孙儿,探花郎却是个乡下来的,公主也真是不看身份......那人叫什么来着?”

“李成美,听说殿试之上高谈阔论名字取自君子成人之美,雅量端方,这才让公主青眼相加。”

似有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我再听不进去其他,脑中只反反复复留下这么一句话,一个名字。

我僵硬的起身走向说笑的几个女子,在她们诧异的目光中,我听到自己问:“请问几位姑娘,方才听你们提起探花郎,不知这李成美是哪里人士呢?”

她们见我似乎只是好奇,便笑着说:“姑娘不像京城人,难怪不知道,这李成美,据说是偏远之地清水县来的,不过现如今,却是板上钉钉的京城人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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