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沈砚爱我,可我知道沈砚心里只有他表妹宋卿卿。
十八那年,我违抗父母命令,嫁给淮王世子沈砚。
新婚当日,明剑宗二百八十一口人,倒在血泊里,无一生还。
而沈砚,在我难产命悬一线时,还搂着宋卿卿在柳江河畔看烟花。
我吐血身亡,一尸两命。
再睁眼,回到了十八那年。
我失神望着尚且稚嫩的手,生产时的疼痛,沈砚的背叛,还萦绕于心。
我抬头,看见还健在的父母,红了眼眶。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
我下意识开口,却发现自己握着匕首抵着咽喉。
「池昭,你想清楚,踏出这个门,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二老满脸担心又失望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心。
[昭昭,你不必为了我如此。若伯父伯母不允,我便长跪于此。]
我猛然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
他一身华贵非凡的锦衣,面容清隽,一脸温柔的看着我。
这是,回到了违抗命令那时?
一切还未晚,我扔下匕首,跪在父母膝前。
母亲捂脸轻泣,父亲满脸震怒。
「女儿不嫁,女儿只想侍奉在父母膝下。」
我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咬牙切齿。
「淮王世子,请回吧。」
沈砚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了皲裂的神情。
「昭昭……」
「赶出去,赶出去!」
父亲见状,连忙命人架着沈砚往外走,生怕迟一刻我就反悔。
[昭昭等我,我一定会来娶你的!]
[问世间……]
父亲一脚踹到沈砚背上,让人堵住沈砚的嘴,不让他叫嚣动摇我。
[我世你二大爷,臭小子哪来滚哪去!]
娶我?
沈砚,你当真是来娶我吗?
母亲高兴的扶起我,「昭昭,沈砚他不堪托付,你考虑清楚。」
[阿娘。]
看见母亲温柔的脸庞,我止不住哽咽,扑进母亲怀里。
温热的怀抱告诉我,这一切不是假象。
父亲母亲惨死的景象萦绕心头,我哭的难以自抑。
[昭儿知错,请阿娘责罚。]
[昭昭,喜欢一个人没错,但前提是这人要值得。]
值得?
不,只有后悔。
[阿娘,昭昭明白了。]
明剑宗作为武林第一宗派,防守森严。
如果不是我,沈砚根本没机会上山。
我脸色一白,完了,沈砚知道上山和下山的路。
母亲以为我还在为沈砚难过,拍了拍我的手,没说话。
恰好父亲从山门回来,我连忙唤住他。
「爹爹!」
他止步,满脸疲倦,但还是宠溺的看着我。
对他们来说,我永远是他们的掌中宝。
我鼻子一酸,深吸两口气,小跑到父亲面前。
「爹爹,宗门的防守和上山下山的路线,需要重新规划。」
「昭儿这是何意?」
明剑宗的防守和路线,是从始祖那辈创设。
经过一代一代完善,到现在牢不可摧的地步。
「沈砚……他知道所有的防守和线路,淮王野心勃勃,势必会对宗门动手。」
父亲闻言色变,立马召开家族大会,请了各长老商议。
“阿姐!”
我瞳孔猛缩,看见一个小不点向我跑来。
前世,听人传闻。
明剑宗二百八十一口人,一夜之间倒在血泊里,无一生还。
而明剑宗宗主次子池桉,尸首异处,竟没个全尸。
「桉哥儿!」
我哽咽,把小弟拥入怀里。
池桉那时才五岁,沈砚竟狠心至此。
「阿姐不哭,吃糖糖。」
他递给我一串糖葫芦,用自己的衣袖替我擦泪。
「好好好,阿姐不哭。」
路都走不稳的小人儿,还会哄人。
我失笑,小弟失踪变得痴傻的模样,突然跳出脑海。
「池桉!」
我握住小弟双臂,面容严肃。
池桉只眨巴着清澈懵懂的眼,望着我。
我心里一片绞痛,「小桉,日后时时跟着阿姐,不可离开阿姐视线范围,懂吗?」
池桉脆生生的答了一声好,然后就扑进我怀里,亲昵的用头蹭我。
一连半月,我日日沉迷练剑。
将上辈子不愿学的家族武学,反复研读了一遍又一遍。
困于方寸后宅,我才知道多么孤立无援。
我失去利用价值,沈砚就不再来我院中。
沈砚为了弥补宋卿卿,撤了我的掌家权力给她。
宋卿卿恨我抢了淮王妃的身份,自然对我多加刁难,时时克扣我日常用度。
在淮王府后宅那两年,我被磋磨的不成样子。
没有娘家支持,没有夫君宠爱。
一个空有名分的王妃,任谁都可以踩到我头上欺辱。
后来沈砚醉酒,冲进我房中。
一夜荒唐,竟有了淮王府第一个子嗣。
宋卿卿咬碎牙,又不敢明目张胆针对我。
有了孩子,沈砚自然看重我几分。
让我搬回了主母住的院子,安排了不少丫鬟仆人伺候。
赏赐一箱又一箱搬进我的院子,我却开心不起来分毫。
两年,沈砚抬了五门妾侍进门,外面养着的更是不计其数。
如今沈砚的赏赐,对我来说无异于催命毒药。
后宅女人的勾心斗角,我实在不愿意掺和。
知道父母死讯那一刻,我便对沈砚彻底死心。
以我的容貌,以色侍人,沈砚能日日留恋我房中。
可我恨他,便是看见他都觉得恶心反胃。
沈砚察觉出来我的态度,便不再来看我。
只是肚里还有他的长子,他倒是派了贴身嬷嬷照顾我,怕我出什么意外。
我试着弄掉这个孩子,几次都被发现。
沈砚大怒,将我责骂一顿,派了人贴身监管我。
感受着腹里孩子一日一日长大,有了心跳脉搏,会和我互动。
我再没办法将他视作一滩血水,我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孩子身上。
他将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我开始听嬷嬷的话养胎,全身心待产。
我以为宋卿卿安分了,却没想到她的野心竟那么大。
生产当日,大夫和稳婆都没来。
我院中服侍的人竟一夜消失,只有我的陪嫁丫头守在身边。
[少主,宋夫人把人全弄走了,院门没办法打开,怎么办?]
她哭的稀里哗啦,已然六神无主。
阵痛反而让我清醒冷静了不少,我咬牙,眼前一片晕眩。
[去找世子,衣柜下面有密室,能出去。]
我握紧她的手,吩咐完便昏死过去。
妇人生产需要耗费巨大心力,我缓缓转醒时,天已经黑透。
窗外响起轰鸣的烟火声,短暂照亮了我房中。
透着烟火,我看见我的陪嫁丫头竟倒在一片血泊中。
[禾儿!]
我气急攻心,喉间呕出鲜血。
腹下绞痛,我忍着艰难起身,爬到禾儿身旁。
我爬过的地方,划出长长的血痕。
羊水流完,孩子待在腹中一直不出来便会窒息而亡。
我搂着禾儿,心里已然绝望。
又是一阵烟火声,璀璨的烟花转瞬即逝。
我看见烟火照亮下的门窗外,被人钉了木板。
难怪出不去,可是为什么禾儿会惨死在房中?
我来不及深思,腹下的坠痛让我倒在地上。
意识消散时,我听见门外有工具响起的声音。
谁在撬门?
可我已经等不到这位好心人救命,大门打开,一道华丽的裙摆停在我面前。
[池昭,要怪就怪你抢了阿砚。]
这道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一只白鸽落在我喜欢的桂花树上,我瞥了一眼,这是半月以来的第三十只。
我长剑一出,白鸽倒在地上扑扇两下,就没了生气。
培养一只信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
我倒要看看,沈砚还有多少信鸽送信。
至于信,不配我看。
「阿姐,烤乳鸽。」
池桉握着木剑的小手,指向地上的白鸽。
我弯腰,揉了揉池桉的小脑袋。
「不吃,那是坏人送来的脏东西,吃了会生病。」
池桉点头,伸出双手要我抱。
「阿姐,坏人是谁,谁是坏人,为什么会生病?」
我被他天真的问题逗笑,捏了捏他的鼻尖。
「那天要带走阿姐的那个人就是坏人,他叫沈砚。」
「坏人给的东西自然不是好东西,所以小桉不能馋嘴。」
池桉半知半解点头,打了个哈欠往我怀里钻。
「少主,掌门请你去大殿一趟。」
「好。」
将池桉送到母亲身边,我才施展轻功往大殿去。
「爹爹唤我来,何事?」
我越过众人,走到父亲身前。
除了母亲,只有我,能与父亲并肩站在宗门主殿上。
「昭儿,你看看。」
我视线顺着他指的方向,落在堂下五花大绑的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