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这年,我死了,
死在了为程晏生孩子的产床上,
而他却捧着我的心脏,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
「阿婉,从你18年前救了我的那天起,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可那个救他性命与他少年相知的人,明明是我!
程晏是我追逐了3年才得到的美梦。
婚后的程晏一改婚前的冷漠,变得温柔体贴起来,
我怀孕后更是鞍前马后,关怀备至。
明天,宝宝要出生了。
我,终于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家。
坐在我和程晏新房的沙发上,阳光正透过纱帘从落地窗撒进来,空气中都是满足的味道。
“铃!”一阵门铃声响起,好友苏然提着大包小裹来了。
「乔思言你这丫头怎么临时决定明天剖腹产?我今晚得去米兰出差,要两周才回来,明天陪不了你了,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我甜蜜的拉着她的手讨饶:「程晏说顺产辛苦,而且明天是个良辰吉日,就把手术定在明天了,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然然。」
苏然笑着把我的最推开,还不忘嘲讽一下我。
「你家程晏呢,明天就要生孩子了,今天跑哪去了?」
「他这要处理好公司的业务,明天就可以陪我啦。」想到明天就可以和程晏一起迎接我们的孩子,我的嘴角满足得翘起。
宝宝会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长大,绝不会像我小时候一样。
苏然听了,这才满意,依依不舍的直奔机场。
其实我明白,苏然一直都瞧不上程晏,倒不是因为苏然心高气傲,实在是程晏对我从爱搭不理到热情似火的转变太过突然,甚至有点蹊跷。
二十五岁那年,我从国家政法大学硕士毕业,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拿到本市最顶尖律所的offer。
在员工见面会上只看了程晏一眼,我就开始了对他的追求。
与其说是追求,不如说是漫长的陪伴,清晨的咖啡,下午的甜点,永远整洁的办公桌和档案柜,我没有表白,但全公司人都能看出我的心意,包括程晏。
我以为日子会这么漫长的挨下去。
三年后,我因为打赢过几个漂亮的官司而在业界小有名气,不少竞业公司都向我抛出了橄榄枝,待遇要比这里优厚许多,而更重要的是,我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跟过去做一个了断。
那是N市的三月,空气中有着回南天特有的闷热和潮湿,连心上都好像发了霉,乱糟糟的让烦闷——程晏已经一周没有露面了。他虽然是老板,却是个十足的工作狂,这样的情况从未发生过。
我忙完自己的案子,又照例帮他整理完卷宗时钟已经转向了九点。
关上灯,我独自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旁俯瞰这座霓虹都市,电视塔尖在高处闪烁着绚丽夺目的光芒,掩盖住了漫天星辰,就像程晏,他填满了我整个青春。
也许是时候说再见了,我打开电脑,把早已编辑好的离职邮件上传。
即将点击了发送的那一秒,程晏裹着下雨天所特有潮湿气味出现在了我眼前。
「思言,嫁给我。」我闻声转身,程晏已单膝跪在地上,手中正捧着一颗心形粉色钻戒,完美的切割让它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流光溢彩。
程晏望向我,湿漉漉的目光让他像只被主人丢弃在雨中的小狗,那是他从未在我面前流露出的脆弱。
眼中又酸又涩,几乎要掉下泪,三年,程晏终于看到我了么?好怕这是上天开得一场玩笑,我想试探着抚摸着程晏的湿漉漉的短发,他却伸出大手反握住我,将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
一霎那,所有离开的念头在那一刻灰飞烟灭,只凭借本能地紧紧抱住了程晏,那是爱一个人的本能。
所以即使粉色和爱心从不是我喜欢的风格,即使钻戒的尺寸大到只能松松的垂挂在我的手上,我的心依然在那一刻为程晏燃起了最绚烂的烟花,那年我28岁。
而我不知道的是,烟花总有燃尽的那一刻。
手术室中仪器的报警声伴着婴儿的啼哭声把我从混沌中猛地拉了出来。
睁眼的那一瞬间,剧烈的撕裂感让我差点再次昏死过去。不明所以的我听见医生的惊呼「他怎么醒了!」他犹豫片刻后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程晏,面露难色:「手术继续么?」
我如坠迷雾,宝宝不是已经取出来了么,还要进行什么手术?我说不出哪里不对,却感觉周身都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包围。
顾不上腰间的剧痛,我望向程晏,期盼着一个让我心安的回答。程晏紧锁着眉头,嘴唇被咬得泛白,青筋从他一向温润的额头上爆出。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终于艰难开口:「言言,你们是亲姐妹,只有你能救阿婉。」
「什么?」短暂的迷茫过后是彻骨的绝望。因为,他要的,是我的心脏!而阿婉,是我同父异父的妹妹!
「不!」我本能的想要抬手去阻拦医生,可是却使不出一丝力气,恐惧带来的泪水布满了我失血过度而苍白的脸。
我费力的仰起头,「阿晏……救救我……」,我卑微地向我的丈夫祈求,试图唤醒他对我的哪怕一点怜惜。
程晏不再看我的脸,只是轻轻拉起我的手,按在了什么上。他的手那样大,那样暖,他终究是舍不得我的,对么?
我抬眸看他的眼,他的眼中是一片我从未见过的柔情,「有了这份遗体捐赠书,阿婉才能名正言顺的用你的心脏。」
「阿晏......是我......」我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发出一丝声音。却听见程晏的喃喃自语:「对不起,你不是她。」
我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不过不重要了,割裂的疼痛和汩汩流出的血液即将带走了我所余不多的生机。
小时候听外婆说,人死之前,总是十分清明的。果真,此刻我才终于为什么程晏极力劝说我剖腹产,又以能够静养为由动用关系找私人医院安排手术。我抗麻药严重,程晏知道我一定会同意全麻手术。
一小时前,程晏握着我的手,郑重其事:「我一定会照顾好宝宝,做个最称职的父亲,言言你放心。」
我只顾为他体贴的承诺而感动,却忽略了他唇边的冰冷的微笑是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最后的怜悯。
最后一滴泪落下之前,我想起验出怀孕的那天,我急吼吼地昭告天下,无论男女,我的宝宝叫笑笑。其中藏着我甜蜜的小心思“总角之年,言笑晏晏”。
混沌中,我看到还是小朋友模样的我穿着洁白的小裙子却闹着去爬院子里的那棵两人多高的梧桐树。
我手脚并用唰唰几下就爬到了树叉上,一屁股坐在上面,晃着我脏兮兮的小脚丫。有时候我会玩心大起,闭着眼睛往下一跳,大多时候我都会落入一个温暖和柔软的怀抱中。
偶尔,妈妈忙碌时,我偷跑去爬树,失手跌在地上,委屈地哭着跑去找妈妈,她也只会宠溺地捏捏我的脸蛋儿,把我抱在腿上,用干净温热的毛巾擦去我身上的泥土,再小心翼翼地替我擦药。
那颗梧桐,是我童年时最好的玩伴。妈妈说,那是我出生时,她和爸爸一同亲手种的,我还记得妈妈告诉我时脸上温柔明媚的神情。后来我才知道,梧桐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
呵!忠贞不渝。妈妈爸爸的爱情早在梧桐树还没来得及长大的时候就已经腐败不堪了,毕竟徐婉,她只比我小了一岁!
只是,妈妈的忍让并没有换来他的愧疚和自责,反而任由那女人领着徐婉的手一步步地踏我的家,接开了于妈妈,于我童年而言而言致命的终章。
我记不清那女人的样子,却记得红色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我的生日蛋糕打翻在地的声音,妈妈捂着胸口的呻吟声,和救护车嘶哑的鸣笛声,可我再凄厉的哭喊声也终究没能留住妈妈。
我死了,执念却把我的灵魂和害死我的人牢牢绑在一起,动弹不得,连想去看看我刚出生的宝宝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