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龄小孩还在上学时,我在放羊做农活,羡慕无比。
母亲谆谆教导,「漫漫,想上学,妈妈没钱。」
拼命凑够钱我终于踏上求学路。
奶奶收了微薄的聘礼,「女孩子,上什么学,没出息!」
大娘痛骂:「学了知识又怎样,还不是给我家当媳妇。」
我逃了出来,那年,梅花绽放了整个冬天。
一大早,我起床偷偷读唐诗三百首。
下一秒书就被抢了过去,奶奶狠狠的撕的稀碎,把书踩在脚下。
「你天天读这破玩意干吗!这是能养活我们吗?」
妈妈闻声匆匆赶来。
「你看看你的傻女娃儿,不好好做活!」
奶奶气愤的又把书踹远了,对妈妈指指点点。
「还有你个败家娘们,十几年也生不出个男娃儿!迟早让大刚把你休了!」
一向乖的不敢出声的我挡在妈妈面前,「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一方是休不了的!」
「那叫离婚,是双方妥协!」
她瞥视瞪着我,分明是在说我读了个破书了不起啊,敢在她面前耀威风。
妈妈按着我,示意我要乖乖听奶奶的话。
「漫漫你哪来的钱买书的,花那个钱还不如补贴家用,咱都好过些,你奶奶也不能这么欺负你了,是不?」
谆谆教导,字字入不了耳。
我说不过,点点头。
像之前千万次一样,奶奶递了个眼色,往我口袋里塞块糖,笑眯眯的样跟刚才截若两人。
「漫漫,你娘说的啥话啊,奶奶疼你都来不及呢!」
她叹口气扶着自己的腿,一瘸一拐的拿工具,语气平和又不满道。
「漫漫,今天秋收了,你快帮奶奶去田里看看。」
「奶奶老胳膊老腿实在难走动啊!」
笑话,刚才还活蹦乱跳踩我书呢。
沉默一阵,我头也不回背着箩筐拿着工具出门了。
我看了看口袋里的糖,过期好久了,都化成汁水了,看来又是她大孙子剩下的。
爸爸是家里老大,我还有个叔叔在城里打工。
婶子有个不听话的儿子叫腾飞,他俩也是些不好惹的。
有次叔叔寄了些东西,有些吃的和书,有我一份。
婶婶说:「呀,腾飞喜欢吃,你该让让他。」
我不稀罕吃的,我想要书。
可能是看见了我的渴望,立刻护住,「都是腾飞的东西,你个小犊子可别想抢,想要让你爸去买!」
「你又不上学,也不需要!」
之后我看到腾飞把那几本新书霍霍的没眼看。
奶奶还夸赞自个孙子爱读书,聪明的很,以后必定有大出息。
想到这,一甩手,我把糖扔进了沟里。
谁稀罕!
到了地里,爸爸在跟村里人聊天。
看我来了,先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嫌我来的晚。
「漫漫娃,都十好几了,咋不送去上学?」
「上学干啥,没用!」
那人有些得意道:「我娃子都会背古诗了,还会写作文,读书多好呀,文化人。」
我赞同的点点头,「读书有用,能开阔眼界。」
听到我反驳他的话,脸面有点挂不住了。
「你家孩子聪明,我家家丑不可外扬的,你别听她说,要我说,读书真不如下地早点干活呢!」
我甩开他的手,进田里收割。
不满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
「瞧瞧,被我惯的都有小脾气了,回家不得好好再教教!一女孩子这哪行!」
他呈着威风,笑的敞亮。
一半的活都是我干的,到中午吃饭,也以我是小孩子吃的少为由,抢走了一大半。
奶奶却上赶着把饭给她孙儿。
「腾飞也是小孩子呢!他怎么吃的多呢!」
爸爸凶神恶煞的瞪着我。
「腾飞是小孩子,还是男孩,吃的多才有力气上学!」奶奶不屑的又瞧我妈一眼。
「你个当姐姐的应该让着弟弟呀,漫漫多赚点钱咱家就能多吃点了,还愁吃的不够吗?」
妈妈欣慰的笑了笑。
婶婶却大发雷霆甩筷子出去了,「这么吵让我和腾飞怎么吃得下去!」
接下来不用猜就是奶奶拉下个老脸去安抚婶婶,还不忘痛骂我和妈妈一阵。
妈妈却说奶奶都是为了这个家好,要听话。
我不想听她唠叨,下午我跑出去放羊。
我甩着鞭子赶羊,静静的独自待了一个下午,清净又自在。
看着放学回家的同龄小孩,吵吵闹闹,欢欢乐乐的跑回家。
心里酸酸的。
自此下了个决心,我也要上学!
我开始偷偷攒钱,一点一点的。
可学费对我来说是个大数目。
况且我还错过了适龄上学年龄,怕以后跟不上,一直在半夜偷偷读书,早上趁他们没醒开始背诵。
也会在学校附近垃圾堆里捡垃圾,有些去换钱,运气好会捡到一些废书和习题。
浑身臭烘烘的,学生都叫我小乞丐,会把不要的学习用具丢给我。
那使我高兴一整天。
有天下午我去放羊,躲在山丘上看学校里的小孩子在玩闹,传来朗朗读书声,艳羡不已。
有人戳了戳我,是个挺漂亮的姐姐。
「小朋友,你怎么不上学?看你好像很喜欢学校呢。」
我摇摇头起身离开。
「你有没有看见一本书,叫《梅花自传》,前几天在路上掉了,着急了好几天。」
我看她穿的朴素,也知道了她也爱读书。
心里慌了,扯紧了包里的书,一溜烟的回家了。
回头只能看见她在余晖下微笑。
她也不上学吗……那应该也没钱吧。
想到这,我为我刚才的自作聪明而苦恼,第二天我到相同的地方去找她。
她真的在那!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其实我很想读读这本书。
我们开始熟悉,她教我学习更多汉字,教我知识,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公式?
「姐姐,你上过学吗?怎么会那么多!」
她笑道,「你别说,姐姐还是个大学生呢!」
她得意洋洋的仰起头来,我陷入疑惑,现在哪有几个大学生,更何况在我们村子里!
我惊呆了,询问了好多。
她鼓励我要坚持读书,可以去镇上打工,比平日里会赚的多一点。
可我就算打再多工,都会因为我是小孩而工钱很少。事情的转机在一个下午来了。
有爱心人士来到村子里资助。
姐姐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好好把握,把钱握在自己手里。
在得知家里孩子腾飞已经上学,就开始询问我的情况,我兴奋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叫方漫?是个小女孩吗?」
我爸爸毫不在意的说:「是,还没上学呢。」
奶奶倒是先一步冲出来说,「先考虑我孙子,他是学生,需要资助学费。我家不容易的……」
「他不是已经上好几年学了吗?我们现在先资助无法上学的孩子。」
爸爸连连点头,赶着他娘出去,这钱他想要,不想分给婶子家一分。
两人骂骂咧咧的像在争家产,婶子也带着腾飞哭怨,来人被这场面乱的头疼。
他正准备起身离开,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我拿起一堆破烂的习题和作文,泪眼汪汪的乞求。
「拜托您看看,这是我写的。」
全家人都静了。
「嗯……你没上过学,这些你都会了?」
「对,没有钱买书我就捡了一些题。」
他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对着爸爸说:「你的女儿是个聪明孩子,不学自通啊,是个学习好料子。」
只见爸爸的脸面舒展,笑的得意。
「一些拙劣的聪明罢了,哪能入您法眼。还不是我经常教育她,才学会这么多。」
「您这父亲是我们的楷模啊,女儿这么乖巧懂事。」
「害,教的严厉些,虎父才无犬女啊!」
他自豪的拍打我的背,像是展示自己的完美作品一样揽功劳。
我默不作声,也不想反驳什么,不管说些什么,快点让我得到资助吧。
走之前,那个陌生叔叔低头对我说一定要坚持学习,学费让我先别担心,下周一就会到资助金。
「你一定要用在学习上。」
走后,爸爸恢复了不耐烦的表情,「你还算有点用。」
奶奶和婶子在门外看得眼红。
我把好消息告诉姐姐,她也很高兴,可兴奋的心情等到下周一就消散了。
资助金迟迟不来,我询问爸爸,他说再等等还不知道,但我发现最近爸爸开始抽好烟。
烟呛得我喘不过来。
趁他们不在家,我翻箱倒柜,终于在爸爸枕头芯里找到了,拿到那钱我的手都在发抖。
「你干嘛呢!」奶奶见状疯了似的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