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找姐姐,卖身做妾。
他对我食髓知味,夜夜欢爱。
可有一日,我发现,他藏着一百个人的骨灰。
他求我:「做我的鼓。」
我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是用人皮和头骨制成的鼓吗?」
陆府闹鬼了。
接连三天,都有丫鬟吊死在西园井旁一棵枯死的石榴树上。
那口井前几日就被封了,上面压着的石板还原封不动地压着。
井旁的青苔没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唯独出现了一个血色脚印。
那脚印刚好只有三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西园只住了林美人。
前几日因为犯错被投井,死了。
碰巧的是,整个府中称得上「三寸金莲」的只有她一人。
府里开始人心惶惶,都说是林美人冤魂未散在找替死鬼。
陆云生温热的手掌,搭在我瑟瑟发抖的肩上,轻声安慰:
「别怕,世上本就无鬼神,更何况与你无关。」
他略显凌乱的衣裳上,还沾着百合花的清香。
我双手揽住他的腰,埋在他怀里闷声说道:
「有大人在,小鱼儿自然是不怕,可百合姐姐那儿……」
欲言又止,但两人都听得懂这话间之意。
听到我吃味的声音,陆云生喉咙深处发出玩味的笑声:
「小鱼儿做噩梦,本官自然是要陪小鱼儿睡觉的。」
指尖把玩着我一小撮柔顺的头发,陆云生很享受我的依赖。
就连我半夜把他从百合床上争过来,他也毫不生气。
反而更喜欢我为他吃醋争宠的样子。
「别怕,本官护着你呢。」
他一把捉住我在被子下乱摸的手指。
一个翻身,压在我身上。
眼神晦暗,汗水顺着他的动作滴到锦衾上消失不见。
「那妾就放心了。」
温热的气息洒落在我的脖颈处,传来一阵骨头酥麻的感觉。
可我眼底却一片冰冷清澈。
你自然是不怕恶魂索命,毕竟葬送在你手中的人命,早已不计其数。
天还没亮。
陆云生便起身去衙门了。
他前脚刚走,我便睁开双眼,困意全无。
陆云生为人谨慎多疑,就连睡在我床上也不会真正地放松警惕。
我将身旁存有余温的被子掷到一旁,
思绪不禁飘到半年前,自己未入府时,便听说陆云生是个克妻的命。
三年娶了八个妻子,可都在成亲当日暴毙而死。
却查不出任何凶杀之像。
渐渐地,他就只纳妾。
而我是府里第十三个妾室,被舅父以二两银子卖进了陆家。
让我意外的是,陆云生虽只是一介江南巡抚,
可胸怀大志,是真心为百姓做事的好官。
就连百姓,也只会可惜自家女儿福薄,无法嫁给陆云生为妻。
这样的好男儿,心里眼里都是自己,可我却怎么都觉得他可恨。
我照例来到南苑一处偏僻的亭子,里面住着陈疯子。
她是第一个进府的妾室,听说是亲眼看见了死去新娘的鬼魂而疯掉的。
我刚入府便受宠连连,其他妾室都不爱与我玩。
陆云生从下人口中也得知,我与陈疯子投缘,但却并没有阻拦我。
「姐姐,我又来找你玩了。」
我从食盒中拿出桂花糕,刚放在石桌上,便见一个身影迅速地扑到桌子面前。
陈疯子两只手都抓起桂花糕,直直往嘴里塞。
她是典型的江南美人,温软如玉,当年陆云生对她一见钟情,便把她从船上买了回来。
哪怕如今她疯了,可美貌依旧还在。
不然陆云生也不会杖毙掉那个企图非礼她的下人。
我嘴角微扬,笑意在唇边轻漾。
看着陈疯子吃得满嘴都是糕点渣,便拿起手帕想给她擦嘴。
不料陈疯子一手重重地拍开我的手,继续吃着糕点。
我眼神微闪,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自然地将手帕收起来。
坐下自顾自地聊起家常:「姐姐应该知道西园的事情吧,妹妹我真是害怕呀。」
嘴上说着害怕的话,可我眼底却毫无波澜。
想起陈疯子时而疯狂,时而清醒。
我只觉得,她恐怕是这府里最清楚这事的人。
「姐姐在府里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见过夏揽月?」
表情自然如常,可眼神没有放过陈疯子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陈疯子嘴里塞得胀鼓鼓的,表情呆滞空洞,没有半点破绽。
我的眉毛拧成一团,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弄在耳后。
额头相抵,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细语道:
「姐姐当真不愿告诉我?」
这,对我很重要。
陈疯子的眼神出现过一秒的挣扎,而后又恢复平常痴呆的单纯。
我看着她闭口不语的样子,眼里渐渐失去希望,沮丧地低下头:
「罢了,我不该为难你。」
话音未落,便止不住地流下了泪,膝上的衣裳很快被泪水润湿。
陈疯子坐着吃完,离开之时,我脑海里出现了一声清冷慵懒的声音:
「梅园。」
我惊愕地抬起头,看着陈疯子杂乱无章的步伐,心里震惊不已。
梅园是府里的禁地,陆云生曾经下过死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踏入梅园一步。
违者,死。
我之前试着进梅园寻找姐姐的踪迹,可差点被守卫发现。
没想到,果然还是要再闯一次梅园。
今夜,陆云生受邀去总督府上。
他抱住卧病在床的我,皱眉心疼道:
「下人都怎么照顾的!你怎会落水?本官不去了,留在这儿陪你。」
我虚弱地摇头,莞尔一笑。
只见他恍惚地看着我,攥着我的手有些生疼:
「妾何德何能得到大人的垂爱,这万万不可啊。」
「妾也不知怎的,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掉水里挣脱不开。」
听到这话,陆云生精锐的双眸划过一丝怀疑。
显然最近府里的流言蜚语,已经让他有所不满了。
我咳嗽不止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来。
「妾落水无事,就怕大人会遭遇不幸。」
话音刚落,我便哭得梨花带雨地倒在他身上。
看得陆云生心生怜爱,深深地印了一个唇在我嘴上:「傻瓜,本官岂会有事。」
总督是陆云生的顶头上司。
他向来最在乎官运仕途,怎会因为一个女人耽搁公事。
陆云生一走,我便将怀里的定神丸咽下喉。
此药可让我短暂地保持清醒,集中注意力。
陆云生心细如发,假装落水生病是骗不过他的。
所以我是真的在水下待了半个时辰,才被捞了起来。
梅园就在西园的附近,因为西园闹鬼,所以梅园的看守没有太森严。
又有夜晚的掩护,所以我趁着守卫换班的时机,成功混进了梅园。
整个梅园开满了梅花,不难看出是有人专门照料。
陆云生不愿别人踏入此地,但每个月会亲自进来梅园呆上一晚。
刚走没多久,脚底下像是踩到了一块异物。
我低头捡起一看,手指竟不受控制地微颤。
是姐姐的玉牌,跟我身上的是一对。
上面还刻着一个月字。
只是碎了一个角。
我表情凝重起来,攥紧手中的玉牌,心生不安地走进屋内。
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进屋内,我看见有一个透着绿光的鼓,摆在一个暗红色柜子上。
走近一看,我才看清整个鼓面是棕色的,只是边缘处透出一些绿光。
鼓身精致,上面还雕刻着一些精美的花纹,细看之下却觉得诡异。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样,莫名地生疼,眼里不自觉地流下眼泪。
「姐姐。」
我像是被吸引一样,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鼓身凉沁沁的,上面的浮雕被打磨得很光滑。
可我身上的骨头却像是被人侵蚀一般钻痛。
手轻放在鼓面上,竟发出了一声「咚」的声音。
低沉悠长,像是重重地敲在我的心头一般。
更让我惊讶的是,鼓声刚落,鼓面就向下凹下去。
甚至出现了奇怪的形状,就像一张人脸。
此时屋内竟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像哭泣的怪声。
我瞬间脸色煞白,吓得后退一步,竟碰倒了一个木桩。
把木桩扶回原地时,地上竟有一只白色笛子。
鬼使神差之下,我捡起了它,窗外的微风吹过时,它莫名发出怪声。
「原来只是笛声。」
我低声安慰自己,心里踏实了不少。
正想继续往屋内走,便听到窗外有猫叫声。
心里咯噔一下,陆云生对猫毛过敏,所以整个府中无人敢养猫。
此时出现的猫声就显得诡异。
我小跑到屋外,竟听到梅园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陆云生竟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