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司珩,「你喜欢栀子花还是月亮?」
「月亮。」
他的答案。
爱另外一个我。
「学姐,你超厉害,这个奖拿了省一!」
「创新部邀请你做个演讲,请问学姐有时间吗?」
我害怕自己站在讲台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婉拒了热情学妹的邀请。
我在内心嘲笑自己的不堪与无措:「省级一等奖,是我的荣誉吗?」
她告诉我,她的,就是我的。
这时候司珩本该来校门口接我一起回家吃饭。
我在本地上大学,他每周五都过来接。
室友看见了就告诉其他同学:「苏云礼每周都被豪车接送,肯定出去接活儿了。」
同学们都传疯了:「真不知道她那干瘪的样儿,有啥资格被大帅哥包养。」
我站在寒风里等人。
司珩迟迟没有出现。
他是我异父异母的兄长。
母亲在我11岁时带着我嫁给司珩的父亲。
那时候司珩14岁。
我的一整个初中时期。
听到过最多的声音就是:「苏云礼的妈是豪门私生女,搞不好这苏云礼也是私生女呢。」
「她妈是个三吧。」
「知三当三的吧,多恶心。」
我被别人议论惯了。
像个软包子,任人捏,从没反抗过。
司珩把那些造谣生事的人处理了。
男的脸上挂了彩,女的收到恐怖娃娃。
「云礼,是我的妹妹,但非亲生,不是私生女。」
「还有,不要目无尊长,云礼妈妈不是那种人。」
我感动哭了。
除了妈妈以外,从来没有人护着我。
外公去世,父亲的真面目显现出来。
他是个凤凰男,想独吞外公留给妈妈的遗产,并与另外一个女人合谋,过后远走他乡。
小时候,我被父亲打,浑身青紫,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痕。
妈妈就扑在我幼小的身上,父亲便连同妈妈一起打。
在这之后,妈妈毅然决然与父亲离婚了。
我长大一点,妈妈又遇见了爱她尊重她,善良温和的司叔叔。
隆冬,雪下大了。
我期待的人还没有来。
当晚,我醉了酒,晕乎乎打车回家了。
司珩得知我已经回到家里,他急匆匆赶回来。
我望着他黑色大衣的肩头沾了雪花,而他恰如苍青玉竹,沉冷自持,手里拿着一个与他本人气质十分违和的粉红色袋子,面带愧疚地站在我面前。
「抱歉,今晚的应酬推不了。
「没有赶上给你过生日。」
我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司珩稍稍抬起手臂,将礼物递进我的手中。
我的眼睛里溢出一片柔雾,心急而失了分寸,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借着庭中月色和酩酊的醉意,在他脸上吧唧一口:「谢谢哥哥。」
司珩不经撩,整个人僵在原地,也没有回我的话。
我开开心心地拿过礼物。
看见了司珩望着我的那道目光热烈又隐晦。
可我心里清楚,又泛起无奈与酸意。
没多久,司珩向我告白。
我贪恋他温柔似玉,答应了他。
「但是,别告诉长辈们。」
司珩捏了捏我的脸,轻声笑:「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我摇摇头:「害怕他们不能接受,兄妹成了情侣。」
司珩说:「好。」
她告诉我,她的,就是我的。
我第一次主动地抱住司珩。
只是拥抱了一会儿,就只有一小会儿。
司珩的手扣住我的腰,想吻我。
我偏过头,跑了。
估计他以为我是害羞吧。
其实我不是很害羞,只是他不属于我。
「怎么拒绝他了?
「你别有心理负担。」
我告诉她,「他喜欢的是优秀的你,超常发挥考进高等学府的你,一鸣惊人拿下省级奖项的你,热烈又美好的你。」
自己与自己作斗争,矛盾与痛苦如荆棘丛生。
时间一长,我怕沉溺,又怕贪慕过多温柔,觊觎着不该拥有的一切,包括享受着荣耀加冕。
我问司珩,「你喜欢栀子花还是月亮?」
「月亮。」
他的答案。
爱另外一个我。
「你为什么和司珩提分手。」
我的嘴唇紧紧抿着,没有回答。
不用说,她也知道原因。
还特意给我指了出来:
「我们都喜欢他,继续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影响。
「他又不知道我们的事儿。」
那声音响在心底深处,让我痛如刀绞。
这时,司珩给我来了一个电话。
他声音清冽温柔,给人的感觉,如山涧潺潺溪流开春消融。
「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我很没用,听着就会心动。
但我还是直接挂掉电话。
非亲生的兄妹,就算是分手,也要一起回家吃饭。
餐桌上的谈话声响起。
妈妈与司叔叔在为司珩的婚事忧心。
我置身事外,埋头干饭。
朋友们都说我与世隔绝,用的2G网,不会冲浪。
那么我此刻也切身感受到了:「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司珩无端cue我:「云礼,你觉得沈小姐怎么样?」
我放下筷子,不敢抬眸看司珩,局促不安道:「挺好的。」
妈妈也忙说:「有空就见个面吧,认识认识。」
司珩轻轻点了头。
我知道他不会去。
妈妈也来催促我:「你虽然在读书,但是也可以来个校园恋爱什么的呀。」
我小声骗她说:「嗯,我和沈曜谈着呢。」
妈妈看不上沈曜,她不说原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罚我吃完晚饭去写检讨。
「云礼。」司珩把我压在书房的门上,冷声问我,「我们分开不久,你就……」
我没有说话,想挣脱出来,但也没有什么力气。
他或是觉得自己行为不妥,渐渐松开了我,「抱歉。」
我沉默,不打算解释,无奈地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宝。
谁家检讨用毛笔写啊。
噢,是我家啊。
我写得手麻了。
司珩帮我按了按。
「司珩。
「我们已经分手了。」
司珩却拿走我手里的毛笔,「但我还是你的哥哥。」
也许他知道,他说这句话,我就不会拒绝了。
剩下的内容,司珩帮我写完了。
他的字体还是那么漂亮,苍劲。
我收好检讨。
司珩把我还给他的项链又给我戴了回去:「分手这件事,想都不要想。」
我躲着司珩好几天了。
没想到我们会在沈爷爷的生日宴上相遇。
司珩很自然地牵过我的手:「你多久到的,我刚结束会议,来迟了。」
我冷声说:「司珩,你不用和我讲这些。
「我们已经分手了。」
「云礼。」他轻声喊我的名字,说道:「不用你提醒我,我没有同意分手。」
我当然知道司珩有多么固执,便松开了他的手,小跑到别处去。
生日宴临近结束时,沈曜将我带到一堆人面前,告诉我:「来看一场好戏。」
宴会上,沈爷爷与司叔叔上一秒还在谈商业合作,下一秒直接宣布:「盛丰集团与讯达集团联姻。」
我看到了沈馥雅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明媚又灿烂。
而我也不差。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选择一袭惊艳四座的黑礼服,就像黑月光般,闪耀夺目,又带着些神秘清冷。
在她的意念操控下,我走上前,冷声说:「我不同意。」
不少的人对我指指点点:「哪来的丫头,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司珩走过来牵起我的手,「我们是恋人关系,很抱歉,沈爷爷,我也不能答应联姻。」
我患有人格分裂症,没人知道这件事情。
每当我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是她出现的时候。
小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和龙葵一样,可以在危难关头,召唤出来另外一个自己保护我。
但后来,才知道自己生了病。
医生说,我是主人格,她是副人格。
当主人格意志薄弱的时候,副人格会占据主人格,直至取代主人格,让主人格彻底消失。
我并不害怕彻底消失啊。
毕竟像我这样一无是处不堪的人。
才是最有资格消失的那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