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病了,病的很严重。
等到乳娘带着我到阿娘塌前,阿娘已经神情恍惚了。
嘴里胡乱不清的嘱咐阿姐着一些事情。
还说着还是当泥腿子的那些时日好啊。
阿娘看见我后拉着我的小手说这是安安想她了,阿娘得去陪陪她。
可是我没有姐姐啊。
我是晋安元朝第一代的小公主,我叫欢莱。
记事起,我就知道父皇不是个好爹爹。
父皇常常把权和富贵挂在嘴边。
可他一边瞧不起穷人却还是看中阿娘的美貌,不顾阿娘早已是别人妻硬是娶了阿娘。
因此阿娘从一个乡野妇人摇身一变成了最尊贵的皇后。
阿娘是尊贵的皇后。
可阿娘不让人喊她皇后娘娘,而是叫她一声“李夫人”。
但他们都不敢这样唤阿娘,因为父皇会生气。
阿娘也不喜阿姐和我叫她母妃。
她说:“尊称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喊阿娘,我会觉得亲切。”
阿姐说这是因为阿娘想皇姐了。
原来我是有个姐姐的,叫李欢。
李欢是谁啊?
之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李欢就是希望她一身欢愉,快乐无虞。
李欢是阿娘的第一个孩子。
她爹爹是个很好的人,不像父皇昏庸残暴。
阿娘是桃花村出来的小娘子,附近十里八乡未娶的都托媒人上门过。
阿娘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阿娘也唯独看上一穷二白的教书先生,李维。
阿娘嫁过去第一年还是完璧之身,因为阿娘才十七岁。
第二年阿娘十八了,有了身孕。
这是喜事还是悲?
在发现有身子前一月,李欢的爹爹在教书途中跌落山崖去了。
阿娘跟阿姐说:“钰儿,你欢儿姐姐是他派来守护阿娘的,不然也不会在阿娘想不开始的时候发现她的到来。”
阿娘在开春的时候生产了,隔壁王婶帮忙请来了稳婆接生。
都说女子怀孕生子犹如一道鬼门关,这话真没错。
稳婆在屋里接生着,平日里和阿娘关系好的婶婶也来帮忙了。
李欢太调皮了,在阿娘的肚子里待了三天才出来。
阿娘看着李欢那还皱皱巴巴的小脸直说像极了,像极了。
像谁呢?估计是像李欢的爹爹吧。
后来我一直保持着阿娘的那句像极了存疑,因为我瞧见过五皇弟刚出生的样子,小脸蛋皱在一起,丑极了,还能看出像谁吗?
阿娘寻得一刺绣的好手艺活,绣的越发灵动了,也终于能够给李欢买来甜滋滋的奶乳了。
李欢总是咿咿呀呀的叫着,用她那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阿娘,就那么乐呵呵的笑。
街坊邻居跟阿娘闲聊时总是逗趣着说这小欢儿才出生月余就长得这么俊秀,以后恐怕是比达官贵人的夫人还要俊上三分,这是天生的富贵长相啊。
阿娘却是摇摇头:“我啊不求这些,只要欢儿在这乱世平安欢愉就行。”
李欢一岁的时候居然会说话了,断断续续说出了“娘亲”,阿娘那时就知道李欢很聪明。
当天夜里,李欢生病了,身体一会冷的打颤一会热的烫人,当时阿娘急坏了,拿出仅有的一两银子跑去找在镇上最有名气的医堂的大夫。
老大夫被阿娘半拉半跑着来到家里给李欢把脉,良久老大夫只是摇摇头跟阿娘说:“这女娃娃的病怕是只有仙人才能救得了了。”
老大夫走了,阿娘看着满脸通红嘴里还嘟嘟囔囔不断的小人儿,心疼坏了。
那时正值秋末,风一吹就能感觉到冬天的冷意,阿娘从屋外打来一盆井水冰的刺骨,再把家里厚实的棉被全部翻出放在床尾,李欢冷的时候便把棉被全部盖上,热的时候擦上一遍又一遍的井水。
李欢不那么难受了舒服的在阿娘的怀里呢喃,阿娘知道这样行,就这样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了好几次,李欢的体温恢复了正常。
第二天阿娘才醒来,就对上李欢那亮晶晶的双眼,还跟平常一样看着她笑,嘴里还断续地喊着“娘亲,早。”
看着李欢开心的笑容,一夜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放松大哭了起来。
李欢那时就有了个乳名。
从此李欢就叫安安。
安安,平安的意思。
后来安安长大了。
个子高挑,能说会道,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像是会说话似的。
长成了跟阿娘一样漂亮的姑娘。
阿娘喜欢给安安扯布做漂亮的衣裳,再在上面绣上一朵绽放的杜鹃花。
安安喜欢到处走,看见叔叔婶婶都会叫上一声,听得人心里痒痒的心生羡慕:这欢丫头随她妈一样漂亮,以后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小伙。
阿娘知道后只说:“只要是安安喜欢的,怎么的都行。”
阿娘在布庄里扯了块红绿色的大布,绣上了一朵朵杜鹃花,有绽放的也有待放的花骨朵,那是准备给安安的嫁妆礼服。
“我的安安就得穿的漂漂亮亮的出嫁。”
后来阿娘做了皇后,不忘把那件嫁衣一并带进宫里。
有次阿娘带阿姐在屋里学刺绣,绣的还是那朵杜鹃花,是含羞待放的花骨朵,好像阿娘没绣过绽放的。
阿姐问阿娘的时候,阿娘拿出了那件嫁衣:“这杜鹃花啊是你安安姐姐的,娘绣的最好的就是这花。”
阿娘说每次她去绣坊拿货交货,安安都会跟着去。
那绣坊的主事嬷嬷看着她可高兴了,因为安安很聪明像是一个天生的商人,总是可以挣来许多银子。
然后拿着那些银子总是给阿娘在街上买来许多好吃的糕点:“娘亲,这是今天在街上遇到个叫贩的姐姐,她做的桂花酥可香了。”
阿娘说那是她吃过最好的糕点,只要是安安给的都好吃,只是现在再也找不出这味道了。
在日子渐渐越发好过的时候,边关来敌开战了,最先遭殃的是边关的人民,阿娘和安安就在那。
阿娘带着安安随着大部队逃啊逃,难民太多了,话语里都是抱怨说怪昏君不顾朝政,这才引得敌国进军,这可遭老罪了。
一路向北,路上好多人都开始互相抢夺吃食,在那时有再多银子都不管用,身边的难民越来越少了,毕竟能活着走到天安府城的不容易。
这段时间的困难阿娘常常跟阿姐讲起:“那时候的安安呐,把什么吃的都先紧着阿娘,自己靠着啃树皮,最后只剩下皮包骨,抱着都硌的生疼,还说这正好减了肥。”
阿姐说她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开一个头就知道阿娘接下来想说什么。
安安真的很厉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在一个陌生还寸土寸金的地方做起了生意,终于不用过没银子的日子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苦难专挑苦命人。
阿娘要成亲了。
那时阿娘正在街上采买东西,遇上了微服私访的父皇。
阿娘不依父皇拿安安来要挟,此后父皇天天来找阿娘游玩。
阿娘成亲那日,安安看着并不开心的阿娘问:“娘亲你真的愿意跟皇帝成亲坐那位子吗?”
阿娘布满愁容的面庞硬是欢笑道:“娘愿得。”
愿做那深宫的金丝雀吗?
记得你总说还是以前的日子来的自在啊。
安安有妹妹了,那时她七岁。
她的爹爹是李维,她的父皇是朱天启。
妹妹叫做朱脽,那时父皇恰好在游湖所以随便取了一字。
湖---水---脽。
安安是长姐,妹妹是阿姐。
还是叫安安好听。
一生平安,无坎坷应无忧,快乐常在。
安安不喜欢待在宫里,她说:“人这辈子不应该只困在这方天地得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喜欢自由,阿娘便劝得父皇同意了。
最终父皇还是反悔了,安安没能走出宫门就被叫了回来。
父皇跟安安说这深宫之内太多的身不由己了,何况你还是个郡主。
安安只是个郡主啊,可她是阿娘的心头肉,掌中宝,连得个公主封号父皇都不舍得给。
阿娘苦笑着,随后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了起来。
安安偷偷带着阿姐钻狗洞跑到街上去了,这也不是第一次,却是被突然来访的父皇抓个正着,安安和阿姐被带了回来。
那晚安安哭了,阿娘说那是安安懂事以来哭的最凶的一次,怎么哄都哄不住哭声。
原来那天是阿娘的生辰,安安带着阿姐给阿娘挑她喜欢吃的桂花酥去了,被带回来的时候被侍卫弄坏了。